日子

每个季节都有每个季节的美，并且在中国古人的眼里，伤春悲秋，每个季节又都有它各自独特的情愫。叶亦舟一直认为，如此细腻的情感，皆是因为祖先出于农耕民族。她为此庆幸，更一直好奇怪，在处于地球相同维度土地上的其它民族，又是如何看待和体味四季的呢？是否也会因那温度和色彩的交替，共鸣那细微辗转的情绪？

日子一天天过去。当叶亦舟还在为盛秋的银杏树下、那最后的一地金黄而不胜感慨时，寒冬已经义无反顾地到来了。

这个没有集中供暖的西南城市，虽然有秦岭大巴山的梗阻，温度不会像江南一样跌至冰点，但冬天，却仍然不是一个令人愉悦的季节。阴冷，湿潮，天空总是灰暗，却没有雪。年轻时的叶亦舟曾会在这个季节感到说不清的抑郁，但现在，她发现自己竟可以完全不为其所悲喜。因为年纪的虚长？因为柴米油盐的耽误？因为眼前这个温馨的小店？

店小而温暖；灯光是明亮的；时不时的忙碌，而又时不时的清闲；后院的花儿，都相继谢了，叶子该枯的都枯了，该落的也都落了；莲早就没了，只有几条鱼，还在不知冷暖地游来游去；唯有门前那棵黄桷树，依旧青树翠曼，参差披拂。

隔着玻璃看着店外的阴冷萧条，竟有种说不出的庆幸。

阿雅走了之后，穆成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店里度过；他总是让自己不停地忙碌，偶有空闲的时间，他便会来到后院，埋头打理那些花草；李依然除了上学，打工，还在忙着准备着毕业论文。尽管忙，每每穆小眠来到店里，李依然仍然会放下手中的活儿，给小眠烤饼干，或者陪她玩。而每当这时，林楠的目光总会追随李依然，或者加入其中。

叶亦舟已经正式入股阿雅的店。因为时常的疫情，店里客人其实并不多；通过一段时间的线上推广，外卖的量有所增加，但也只能维持店的基本的上支平衡。尽管如此，叶亦舟却仍然义无反顾地抵押了房子，然后找银行贷了一笔款投到店中。她由衷地喜欢这个店，店里的一桌一物，一草一木；穆成宽厚而忙碌的身影；李依然和林楠青春的笑语；她喜欢这一切出现在同一个温暖画面而带来的那种无法言说、却由衷的安全感。

下午没什么客人，叶亦舟于是偷闲，在靠窗的一个桌子上整理着电脑里的照片。而李依然正巧看到了。

“亦舟姐，这是你在哪里照的？好漂亮。”

“马德里的街头。”叶亦舟回答道。

“那张是在巴黎？”

李依然看到了另一张照片背景的艾菲尔铁塔。

“你去过那么多国家啊，真羡慕。我还没有出过国呢。”

“你还年轻，我象你这么大的时候，连飞机都还没坐过呢。” 叶亦舟淡然地笑了笑。

“每到一个完全陌生的世界，是什么感觉？”

李依然索性在叶亦舟身旁坐下。

“什么感觉？陌生，而新鲜。”叶亦舟企图用最简短的文字概括。

“会害怕吗？”

李依然的这话让叶亦舟哑然失笑。这是李依然和自己之间的代沟。就象自己小时候看电视，总会第一时间地问大人电视剧里的某个角色是“好人”还是“坏人”。

叶亦舟想了想，仍然顺着李依然的思维回答道：

“会。因为不了解。但未必是‘怕’，更像是需要加倍的谨小慎微。”

叶亦舟想起第一次去克隆出差，工作完了回酒店，因为觉得出租车太贵，于是决定搭地铁。而在地铁车厢里，一个穿着邋遢、拿着酒瓶的醉汉不停地对冲着自己叫嚷。那时天已经有些晚了，周围没有什么人；望着那个不知所云的男子，自己当时的确有些慌乱，不知所措。

“那什么让你最印象深刻？”

李依然的问题让叶亦舟迟疑了片刻。

“不同的建筑，不同的饮食，尤其，不同的人。”叶亦舟想了想，回答道。

“不同的人？因为不同的人种？”

“不。虽然肤色不同，语言不同，服饰有别，但都是人，其实都有着相同的喜怒哀乐。我是指，最后你对一个城市的记忆，就是那个城市中你印象深刻的那一张张的脸，那一个个活生生的人。“

“说来听听，亦舟姐。“李依然显得饶有兴趣。

“我记得在普济，让我最印象深刻的是一个训象的男子。他的肤色长相完全不像是当地人，轮廓很欧化，可以说是十分的英俊的脸；尤其是那双深凹的眼，和那对蓝宝石般的眼眸，客观地评价，非常的迷人。我不知道他如此的皮囊为什么会在那里以训象为生。而他一路上都在给我讲，他快三十岁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娶一个中国妻子，因为他觉得中国女人是最美的。”

叶亦舟见李依然一直专注地听着自己的讲述，于是啜了一口杯中茶，继续说道：

“而在曼谷，我最记得的，是在曼谷的素坤逸大道上偶然走进的一家珠宝店。那个店门面很小，一点也不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