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遇伏
车上,纪黎见他神情有异,瞬间就从那股旖旎氛围中抽离了出来,问他,“怎么了?”
席澈压下心中那一抹思虑,语气温和,同她摇头,“没事。”示意她安心。
他的声音清朗,每每说话时都给人一种喝了茶水般清甜的感觉。
尤其是面对纪黎,说话时就更像个小夹子,平常琐碎的话语,也能带出波浪号。
他学着她的语速,继续刚刚的话题,“京都...是什么样的?”语调慢悠悠的,恍然间给人一种哄人的错觉。
少年的小心思昭然若揭,如今她却是十分受用了,“京都,其实与边塞也没什么大的不同,无非就是很多人,各式各样的人。”
她的语调低了下来,“而且...他们比边塞的人更复杂,也更麻烦。”
想到前世种种,以及那个沾染了血色的“谢”字,心中思绪交杂。
谁知一抬眼,少年不知何时已经默默移到了她身侧。
两人紧紧挨着。
这次,他越靠越近,连一丝缝隙都未留。
“你,你离远我点。”她莫名觉得这人又要开始犯病,喊他,“席澈,你听话。”
他眼眸暗了暗,低低“嗯”了声,像林间的花蜜,细细洒洒萦绕,“我听话的。”直直扑满纪黎一身。
手下的力度却是半分未减,紧紧禁锢着她,眸色深深。
半晌,哑着声音唤她,“姐姐。”
她下意识望去。
席澈今日穿了一身黑金色的衣袍,上面偶有星点绯意点缀。
她无端想起前世第一次见这人时的模样。
他也是这般,妖冶肆意。
伴着阵阵冷然与凌冽,踱步从她身侧几步走过。
她恍惚觉得自己今日有些怪。
总是兀自陷入回忆,久久思索。
或许...是把先前的那些东西也带上了的缘故?
她蓦地抬首,余光若有若无扫过角落处落了锁的小匣子,心底莫名有几缕异样。
两个贴身侍女都被她暂留在将军府善后,晚几日才会随着到京都。
现下,唯她与席澈两人。
其实有自己的人跟着,暗自保护,按理说也是颇为安全的。
可这些信件,到底还是跟着她走最为妥帖。
相对的,她的心间难免会似有似无萦绕着股化不开的紧张感。
等纪黎再度回神,就见少年眉眼弯弯望着她,眼底带着光亮。
耳畔处传来他期期艾艾的询问声,“我能亲你一下吗?”
确认关系后,他明显不止满足于此,总是试探性地想要更多,“不行,不行也没关系的...”
见纪黎有些懵,席澈好似想到了什么,耳尖又再次快速变红,“是我唐突了...”
他很少见她这个样子,以往她总是颇为镇定地淡淡言语,有点早熟。
当下似乎逼得有点急,才让她乱了阵脚,显出几丝窘迫来。
少年初尝情爱滋味,难免会缺乏安全感,故而才会一直寻求行为上的肯定。
“姐姐,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对吗?”
在他的想象里,一切都可以再谈,唯有眼前的人是自己不可逾越的底线。
她更像是来自乌托邦的幻想,把他从淤泥里拉扯出,赋予了他另一中截然不同的全新人生。
纪黎一直以来对他都好,甚至,好的有些过了头。
可即使如此,他仍旧存在着微末的不安。
这种惴惴感,说不清,道不明。
如阿姐,如母后。
得到后失去,那才是世间至痛。
席澈不想,也不愿。
他已非昨日之他。
他如今...
也能努力守护好自己在意的人了。
纪黎正在盘算京都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马车内暖和,连着她也有些松散。
听见席澈问她,只以为是少年人要去新地方,内心不安,便安抚道:“自然。”极为肯定的给了他答案。
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别多想。”
冬日的天,向来黑得格外早。
行至城郊,天色渐暗。
山林间,一系列人在此蛰伏。
为首的人,身着一席淡白,融于漫天雪色中。
一双鹰隼般的眼静静注视着远处那条路。
片刻后,一抹暗色缓缓出现,在漫天飞雪中,格外显眼。
随后,那抹光点徐徐放大,幽远的马铃随着缥缈的风声传来,车轮滚滚间,一切都越来越近。
他不由得放轻了呼吸,示意身后的人动手。
先开始是不远处惊啼的乌鸟,随之而来,是车外面人的一声闷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