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怜我白玉玦(二十七)
楚南寻见他如此模样犹为不忍,他从未想到当年多么清冷孤绝睥睨众生的翩翩公子,如今却被人谋算至此,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可怖模样,这般模样旁人看了或许惊惧,惟他看了,却满目悲痛。
昆玦回过神来,心底犹有疑惑:“想必那夜骊川江边,豫王派人刺杀也是假的,根本就不是豫王派人刺杀。只是当时我先听到你二人谈话在前,你二人谎话连篇说豫王谋反要加害宁王,派人来杀他身边所有门客,偏偏叫站在门外的我听了去。”
“是,的确是我事先同殿下先安排好于你前一步到草庐,故意说了那些话与你听。我与你相处那么长时日,早就探清了你的习惯,尤其在你将我赎出凤栖楼之后,我知你入夜来寻我时惯常走什么路径,大约什么时辰到,我便做好饭菜等你,为的就让你养成这般习惯,摸清了你习惯使然后,这点小事安排起来倒不算什么难事。”
秦婉柔答得没有半点犹豫,无谓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为了骗我,二位真是良苦用心!”
听着她这般嘲讽语气,昆玦阴冷地苦笑,所以她毫不犹豫替他挡下的那一刀......不觉间他垂了头,浑身微颤。
“这可怪不了婉柔,对付玦离公子你这样的大人物自然得多费点心思,不过正因如此,同你这样的人物周旋起来倒委实有趣!比桓王、肃王那两个草包对付起来可有意思多了!”
萧元璟接过话拂袖踱至昆玦跟前,顺势挡在了他与秦婉柔的中间,挑眉一笑:“不错,那夜草庐之中说的话自然是故意要让你听见,骊川江边的黑衣人也皆是本王一手安排,为的就是要你带婉柔一路赶至此地,同时......”
他忽而延长声音,脸上涌上一股审量且玩味的神情。
“本王也想亲眼看看,这传说中的妖物究竟本事如何。要知道当初我在卷宗上无意看见天残派灭门的记载时,可着实惊诧了一把,什么样的人竟有如此能力只身便灭了天残派千余人满门,便是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也没这般本事。”
“本来当初本王也不相信,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再厉害的江湖高手也不可能一人对战千人,战场之上也没有这样的神兵天将!更何况那天残派高手云集,当初江湖上那么多高门别派都为其所压,凭何一人就能如此碾压一个武功极为高深诡谲的门派?”
“而那一日你出现了,本王才发现,卷宗所录之事俱为实情,旁人自是不能,可若是你的话.....那就一定能!”
萧元璟望向昆玦的目光是那般狂热,他不仅去赌了,且他赌对了!
“可这般滔天的本事终究没有亲眼见过,本王便安排了几个人,既为了顺着局势引你离开元安,也想看看玦离公子你的身手究竟如何。”
他凝眸一笑,神色傲然,走到这一步,似天地万物没有什么不在他掌控中,与从前那副清冷俊逸的模样判若两人。
“哈哈哈哈!”
昆玦忽而半勾嘴角森寒冷笑,再抬首双眼凌厉地朝他扫去,伸手直指秦婉柔,“是啊,有谁会派出数名身手了得的杀手去杀一个身手平平的门客?什么样的门客需要费这样大的阵仗?!”
“一叶障目,那时因为有她的存在,我从未去细想过这些,而彼时我为了救你,情急之下让她先待在一旁,说来那个时候分明就是其他人下手的最好时机,却直到她跑到我身边时,那人才暗中飞出匕首,于是才有了她挺身以命相救。”
“如今想来,她受伤的位置却是那般精准,看似凶险万分实则并不致命,恰到好处地保全了她的性命,纵然无需我以血救她,只要寻常医者救治及时,她自也可活命。而后你便顺势将她托付给我,直言要我带她走。”
“自此的一切,皆在你的掌握之中,水到渠成。”
从前所有的事一瞬涌现在眼前,昆玦才深深察觉到自己有多一叶障目,那许多事其实并非毫无破绽,而是当时的他,已经恍惚了心神。
他也终于明白,楼下还躺着的灵玉尸体上的伤痕为何会与他素常手段那般相似,原是这般......
“说来你若真是她的哥哥,叫她逃离元安的时候又怎会一点行路的盘缠都不给她准备?因为你知道只要有我在,又何须你来准备,所以你根本就没想过。”
“而后我一步步随她到了泽月,一到便遇上你提前安排好的这位采药晚归的医者‘苏彦’,时间衔接当真是一步不落。再到昨日你派人说要据守泽月城,纵使兵卒不够,兵力悬殊,但若当真情势有那般十万火急,泽月山脉最险的便是山势,大可于山林密处布防,设下陷阱,纵使不能伏击十万敌军却也能竭力拖延些时辰,以替你调派援军争取时间。”
“可你什么都没做,走到这一步便是连谎话都懒得再圆!因为你赌的就是我一定会以一己之力护得她周全!”
昆玦赫然一声冷笑,真相揭开的时候似铁球骤然击破冰面碎裂成块,冰屑四溅,划破他皆是寒气的眉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