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分明才九月初,白日里稍加活动,还十分燥热,今日夜晚却寒凉,屋顶的冷风阵阵呼啸而过,只怕是......要变天了。
萧柠月已经呆呆的坐在此处许久许久了,尉迟好几次侧过头来去看她,若是平常,她早就会说些什么了,可是今日,她什么也没说,就只是一言不发的、安静的看着远处,眉头紧蹙着。
又过了片刻,他终于是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公主今日格外安静。”
她没有动弹,只是轻声叹了口气,“你知道我为何这样的,不是吗?”
他当然知道,裴渝景被赐婚时,他就在偏门处,听得真真切切,那时就连他这个旁人,也甚感诧异,更何况是她。
萧柠月同裴家姐妹向来情深,早已把她们当成了自己的家人,她是知道裴渝景同刘文钦早已情投意合的,也真心实意的希望他们能长相厮守,可如今,却生生叫人拆散了。
他向来笨拙,明知她心中难过,但又不知该如何安抚,只能垂着眸子,沉默的陪着她。
事实上,大多数他们相处的时间里,都是如此,他总是安静的守在一旁,似乎守护着萧柠月,已经刻在了他的骨髓里。
“此番......已经是第二次了,上一次娴仪被赐这一纸婚书时,想来心中也是如此疼痛难耐。”
“今日在房中,见小景那般绝望着妥协的样子,我简直心如刀绞,平日里她是最自由洒脱,也最无忧无虑的,如今却......”
她说着,不禁眼含泪水。
“小景是兄长看着长大的,兄长早已视裴家如亲人,既已伤及亲人,兄长又如何能善罢甘休?”
已经是第二次亲眼见证这样的事情了,每一次都来的猝不及防,每一次都让萧柠月的心越发的沉。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心里清清楚楚的都知道,兄长早已将曹姨母同皇后联手的事情告诉了她,也告诉了她姨母与母亲当年的旧案恐怕也有不可开脱的关系。
而孟娴仪被赐婚,不过是东宫为了牵制北境,所走的一步棋。
犹记得,那日兄长同她说完这所有的事情时,她久久不能平复心中的情绪,那是伤心、失望、难过、震惊、愤怒、仇恨,重重叠加在一起的情绪,在她心里如同海啸般反复翻滚着。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难以相信姨母竟是如此面目,分明从小到大,在那深宫之中,在那无人问津的庭院里,只有姨母给过她许多的温暖,她曾经将姨母视为母亲一般的存在。
可她竟......
而如今,她勾结东宫,出此下策,将裴家至于险境,丝毫不顾及兄长的感受,如此背信弃义、阴险毒辣,叫萧柠月如何不恨?
只是前路凶险,此番他们动了裴家,便是动了兄长,便是动了南疆,兄长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了,大宁的天,就要变了。
她只是担心兄长的安危,也担心着许多的事宜罢了。
“公主莫要太过忧心,一切事宜,相信以殿下的谋略,定能轻易安排妥当。”
除了这样安抚,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他又从后腰处拿出来一把匕首,递给萧柠月,“这匕首是我拖城南那家兵刃铺子打造的,都是选择尚好的材质。”
萧柠月盯着那把小巧的匕首,心中稍有些震惊,收到此等礼物,的确是生平第一次,她仔细的端详了一番,那刀鞘上的雕花是杏花,这让她不禁想起了,那次他们一同出去闲逛,在一家街角的面摊吃面时,就曾遇到过盛放的一树杏花。
原来,他记得啊,想到这里,萧柠月终于露出了一抹浅浅的微笑,“哪有人赠女子匕首的,你倒是别致。”
他眼中忽而闪过一丝迟疑,很快就又将双眼看向她,“不如我教公主几招防身之术,如何?”
他一直记得,她在说起羡慕裴清元他们,能像男子那般在战场杀敌时,眼睛里放着光。
所以也想满足她小小的心愿。
“当真?”她果真眼里闪着惊喜。
“嗯。”
“有你护着,没人能伤得了我,为何还要教我?”
“若有一天,我不在公主身边......”
“胡说,不会有这一天!没有本公主的允许,你就不能离开!”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听到他这样说,心中就不住的烦闷、慌张、不安,就算是他的话尚未说完,也要不管不顾的打断了。
他再一次垂下双眸,没有回话。
他们心中都知道,这一天迟早要来,毕竟,他没法摆脱皇后的,只要他还活着,就难以摆脱。
良久,萧柠月平复了心情,又转头看向他,轻声道:“不是说要教我防身术?为何还愣着?”
“哦,是。”
他轻搂着萧柠月的腰,从屋顶上下来,落在庭院中,拿起匕首,在她面前简单的舞弄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