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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 八咫乌
真由美去东京交还钥匙给吉田家族的时候,颇是领受到了一些冷遇,似乎不仅是她自己走了出来,吉田君的父母也如法炮制着。大岛厚佐和真由美说过,当他帮自己把随身物品从法华寺带回江东区的住宅时,正巧碰上了吉田国舞的母亲,虽说大岛厚佐当时灵活地应变道“是老家的亲戚,正好出差路过就顺便给真由美捎带点儿东西”。可老年人总是对人情世故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虽然吉田君的母亲没有过多询问,但一时间还是有些尴尬。没办法,彼此真由美一股脑儿地飞往了加州,别的根本顾不上。
虽然法律规定不能与过世的配偶离婚,因为夫妻双方的婚姻关系实质已经因配偶的离世而终止了,但真由美还是向市区政府提交了“亲族关系结束申请”,断绝与配偶的亲缘关系。做出这个决定并非真由美恨意难平,而是因为她不想继承吉田君留下来的财产,以及抚恤金。
星野真由美办妥了离婚手续,最后与吉田君父母告辞的时候,对方没有了当初在葬礼前后展示出的那种宽宏大量,而是喃喃着“想不到这么着急就要办了”。
天空刚还晴朗如碧,不一会儿就啪嗒啪嗒地飘起了雨星子,夏天暖流季风带来的雨水果然如期而至,整座渺小的三岛市笼罩着迷朦的面纱。听了真由美的建议,大岛厚佐成功受聘于一家法语成人补习学校,每当有法文课的时候,真由美就一个人待在新家。
这种廉价的高层公寓,每一间住房只有二、三十帖的室内面积,住户大门统一冲着连通每层的过道。户型近似洋室,応接间作为住房的中心,位置挨着门厅、餐室、厕所与和室。大岛厚佐的新工作也就勉强租得起这样的房子,虽然生活有些局促,但真由美倒不介意。而且是她主动要求大岛租下这个价位的房间的,他们当时庆祝找到新工作,真由美看到合同上的薪酬便暗暗盘算好了。虽说比起东京的住宅要窄上了一半的大小,但两个房屋的纵深差不了太多,阳台上没有了东京湾的景致,换作了三岛市的矮楼。真由美是土生土长的三岛人,她从小就习惯了。
真由美出于感谢的原因,答应了大岛厚佐同住的提议,当然她也没地方去,他们的处境很是相似,如果再不互相帮衬就真的说不过去了。往往可怜人更容易同情另一个可怜的人。可以说是一种出于女子本分的回馈,就像她在出嫁前给父亲擦背时的心情,真由美生怕她愧疚了谁。
目前的生活,每周一三五的下午,大岛厚佐要去学校教书。其他的时间,周末偶尔需要半天时间开会,还有课外给学生补课的额外任务,其他的时间大岛厚佐都在和真由美柿田川公园南面租住的家中。有时候大岛厚佐还会和妻子谎称自己加班,等到和真由美吃完晚饭以后再回去,俨然是一幅金屋藏娇的图景。大岛对真由美的溺爱超过了自己原先的初恋,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他侥幸得来的原因,话说男人随着年纪的增长会变得越来越疼爱他的新恋人,而女人恰恰相反,初恋就成了她们的永恒。关于将来的事情,真由美没有想好,她也不愿意想,省得惹来焦虑与烦恼。女人在决定嫁给男人之前的恋爱期里,应该大抵都是处于没想好的状态吧。
真由美喜欢绘画,大岛厚佐无不支持着她,是否也是一种等量的讨好呢?经大岛厚佐四处打听,果真为真由美谋来了一份原画兼职的工作,很久没有动手画画了,真由美的技法生疏极了。很多绘图软件的工具都找不着,这几天真由美趴在电脑前非常得卖力,试图重拾自己学生时代的记忆。
大岛厚佐教书的成人补习学校离他们租住的地方很近,步行的路程大概十几分钟,附近神社繁多,上下班路上就会经过日枝神社,另外还有两处无名寺庙坐落周遭。新的生活一切都井然有序,恰到好处,偶尔大岛和真由美会选择坐上一站地的巴士,往更南一点儿的本城山公园散步,如果时间尚早便再绕到河对岸的小河泉水神社祈福。说起来奇怪,南边的普光寺他们还没去过,普光寺傍着延绵至海岸线的大久保之鼻鹫头山山麓。据说从鼻鹫头山一直到伊豆半岛北部首府的伊豆之国市,其间法华宗庙宇就有十余座,其他数十座寺庙皆为华严宗、律宗宗、天台宗和真言宗。一直说有朝一日去遍览游历,但最终都没有成行。
学校里,大岛厚佐带的是三班,班级里面多是些二十来岁不好好学习、不准备国内念大学的青年。基本上是大学应试考砸了,或者是压本就没有参加应考,有的学生补习上几个月法语就转去到法国念预科了,有的则为了更好地适应法国的大学生活便会上完一年多的课程,至少拿到A3或者B级再出国。初期的授课内容非常简单,主要教给零基础的学生,大岛厚佐目前只需要负责A1和A2的课程,自然备课压力不大,上课也比较轻松。
除了数数,星期几这种日常词汇,另外会教一些相对易记的短语与对话,或者是教授学生如何用法语做好一份自我介绍。“Bonne chance”“Tu as raison”“Je suis en retard”……大岛厚佐每次在课堂上讲过的,回家以后还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