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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当然地没有什么能替麻里分担的,便不再感到内疚。只要他仍在这个家,作为妻子的丈夫、孩子的父亲就是自己的最大努力了。有时候大岛厚佐也感到无助,可他并不想改变什么,更不知如何改变,目前的一切都有条不紊不是吗?
数月以来,真由美的画稿总被退回,甚至让介绍人都挨了批评。大岛厚佐慢慢发现了,其实真由美她不适合画画,虽说她打小就画,崇拜西洋的插画师比亚兹莱,可兴趣远远不说明一个人的天赋。几个月过去了,交稿还是不顺畅,一定不是个人喜好与风格的问题。
漫画家也是一个辛苦的差事,虽然收入可观但工作量却堆积如山,尤其是近些年漫画进入了彩色时代,年轻人不再喜欢阅读黑白的故事了,除了费事的上色以外,更加强调绘图精细度的受众的口味也越来越难满足。何况真由美是一个半吊子的画师,巨大的挑战正在压垮她,但大岛厚佐不想打击真由美的自信心,于是二人就这样心照不宣地继续生活着。
真由美不期望自己能成为很厉害的漫画家,对过亿日元的年收入也不感兴趣,她只是画着,只想画着,并且越画越累,越画越晚,慢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或许绘画仅仅是她情绪的一个出口,童年阉割情结的寄托,那些说他想干一件事,然而没有真正开始进行的人,多半是一个借口。一个人想做一件自己热爱的事情,怎么会坚持不下去呢?
和妻子麻里的通话结束,大岛厚佐又回到餐室开始整理碗筷,平常它们都是真由美做的。大岛厚佐换好了衣服,他准备到路口的便利店买些食材回来,仿佛自己就是真由美的化身。家务意识是成熟男人应该有的道德基准,虽然真由美还没有感受过吉田国武的。
可能是换衣服发出的声响搅扰了真由美,或者是她睡得足够了,也可能是真由美不习惯午阳中的酣睡。总之她醒了,睁开眼就抱怨道大岛厚佐不喊她一起出门,好像一个淘气的孩子。真由美认为家务事应该由她全权负责,哪怕再微不足道的事情同样不该号令大岛厚佐,甚至她对此事的芥蒂远超更为年长的西川麻里。
平常等到大岛厚佐吃好了早饭,真由美就一个人拎着手提袋去购买当日的饭菜,大岛厚佐则搁在家中帮着处理一些插画工作上的琐事。或是察阅备注,或是留心记下一会儿要与真由美叮嘱的地方,几个月以来他们还从来没有一起出去买过菜。其间谁都没有察觉异样,直到此时双方短暂地交换了彼此的身份。
大岛厚佐执拗不过真由美,而真由美也不抵触大岛厚佐偶尔的结伴同行,对于她来说,和大岛厚佐在一起的日子就是为了感受新的体验。真由美迅速地跳下床,麻利地整理好自己,然后他们携手出现在前往“DAISO サントムーン”的路上。
细雨过后的柿田川街道,路面留有着一些阴湿的潮晕痕迹,身旁的屋檐不时地滴落下几滴雨水,仿佛跳动音符的乐器成为背景。湿湿的草香味弥漫在空气里,它应该是来自清水町河畔公园里的草木清新,编织着情人的歌谣。
真由美穿过摆放各种酱汁、调料的货架,同时她的嘴里喃喃道:“这些都还有。”
然后她的脚步停在了陈放着可爱伴手礼的货柜前,她拿起一个又放下,像是在和玩偶亲切地打招呼,直至最后也没有挑选一个购买。只见真由美熟练地将白桃味乌龙茶、无糖可乐、柳月三方六零食、吉野堂小鸡蛋糕放进了手提袋,她又细心地闻讯大岛厚佐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大岛厚佐表示让她决定就好,随后真由美比较着不同种类的生鱼片,一副好像很有经验的样子。当然了,特价鳕鱼籽是她最爱购置的商品。
大岛厚佐上次陪西川麻里一起买家用,还是在热海不辞而别的时候。想到这里,大岛厚佐不禁意识到如果妻子得知他在陪别的女子买菜一定会心生憎恶吧?不论麻里生气与否,他的负罪感都无法减轻,谁让罪恶感是一种仅仅对自己起效用的情绪呢。
恩爱的老夫妻,还是搭伙过日子的新兴人类,他们默契地将收银台上的物品装进了布袋。大岛厚佐从皮夹子里掏出几张伍仟圆日币递给柜员,又收下一些找回的零散硬币,这才牵着真由美离去。
“哎呀,忘了买酱油!”真由美突然记了起来。
大岛厚佐像往常安慰妻子麻里一样,他不慌不忙地宽慰道“不用紧张,没必要为了一瓶酱油再回‘DAISO’一趟,刚好一会儿要路过‘Super Mira’,到时再买就好了。”
真由美愧疚地低下头,像是受到父亲教诲的女儿。大岛厚佐悻悻地想着如果他和妻子麻里能有一个女儿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呢?生活的姿态会不发生改变,自己作为父亲是不是更加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