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4 章

“公路上那个妇娘婆，背孩子的妇娘婆，原地站住，马上站住，不许再前进一步。”

玉兰背着阿琴坐着班车回到清水，下了车走到方圆堂附近，路边的广播里突然传来凶恶的喝斥声。她正在犹豫和张望，一支□□方圆堂大楼的炮眼里伸出，对天鸣放两下。“看什么？说的就是你，转过身退回去，否则就要吃子弹头。”

方圆堂曾是杨老镇长的房子，四层高，有二十多间房子，中间一个大天井，墙壁上设有炮眼，以防止土匪偷袭。解放之后，方圆堂被农会没收，成为村公所和村小学新址，最近被“SEE”组织占用为指挥部。“SEE”为了防备人数和兵力都占优势的“LZ”的攻打和偷袭，在离大楼一百米的地方划出警戒线，任何人不能进入线内，否则就开枪射杀。因而公路上便冷冷清清，行人很少。

玉兰为了赶时间，不愿绕路，心想她不越界就不会有危险。这下后悔，吓破胆子没？

可当她转过身走了十几步，前面又传来两声枪响。“背孩子的那个妇娘婆，不许再往前，否则我们开枪射击啦。”

玉兰冷汗如注，进退维谷，大声说道：“我是南山村的社员，带孩子去白马看病才经过这里，请你们不要开枪。”

原来，“SEE”指挥部得到消息，说今天晚上“LZ”头目要带着队伍攻打他们，因而把对玉兰当成“LZ”的探子，而“LZ”头目带着队伍来到此处时，看到玉兰从方圆堂的方向走来，又误把她当成“SEE”探子。

正好“花面狗”也在LZ队伍里。“那是我们南山生产队的地主婆，按理说‘SEE’绝不会要这种五类分子。大家别开枪哈，吉庆堂那笔财宝至今还没找到哩，那个地主婆是最后一个见到当家老处女的，只有她知道藏在哪里。”

“没错，这个地主婆逃去广州住了六年又跑回来了，她的老公在山里躲了十年也冒险下山，肯定是想合伙挖走财宝。”

玉兰审时度势，一步一步地往“LZ”这边走，那两百米的路程就像一道长长的鬼门关，稍有不慎就会招致杀身之祸。她的选择是对的。“LZ”这边仗着人多势众，即使玉兰真是“SEE”分子的先锋，区区一个背着孩子的妇女也不足为虑；大楼里的“SEE”们势单力薄，不敢轻易开枪去激惹“LZ”队伍。

玉兰刚刚到家，曹帽被赵文生和赵文春抬回，奄奄一息，是□□们干的。曹帽已经帮玉兰盖好猪栏，打算第二天进山躲避，只差一天，仅仅一天。

曹帽死了，遗言是“不要恨他们。”，遗物是三本风水书和五本佛教书。只有王贵和赵文春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甘甜每天跑到爸爸的坟头边坐着。村里人说惨了，吉庆堂又出一个疯子，母亲疯过，女儿又要疯了。村民们不在乎别人家里有一个疯子，却很在乎村里有一个疯子，因为这关乎村子的名声。

偏不，当新草从坟头长出时，甘甜恢复正常，并问了哥哥一个很深奥的问题：“阿爸这么善良，那些人为什么害阿爸？佛菩萨为什么不保佑他？”

阿宝无言以对。他没学过佛法，也不相信佛法，老师们告诉他那是迷信的东西。

玉兰则再次失眠，整晚睡不着。她认定是自己害死了曹帽------假如她离开广州时回老家投靠父母，不重返清水，那么曹帽会安然地住在山坳里，不会这般惨死。夜深了，屋外的雨在轻声敲打地面，玉兰取出曹帽的遗像，跪在地上，低声哭泣。

几十年风雨飘摇，她不停地寻找感情依托和生活依靠，每一次都是以痛苦告终。没有人可以让她依靠，苦日子还在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