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围
时值春末夏初。
和煦的晚风轻轻吹拂柳枝,在水面留下点点涟漪,将夕阳打散在翡月湖中。
今夜,翡月湖边将举行一场花灯会,此时恰是人群往这处聚集的时候。
宋玉今夜本是应了赵家娘子,要去为她看诊,实则并不想凑这花灯会的热闹。
奈何梁二公子一再相邀,又瞒着她提前去赵家娘子那里替她推了看诊之事,宋玉无奈之下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宋玉心不在焉地捧着一盏花灯,随身旁之人一道向湖边走去。
“待到你下月进了门,便别去为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人看诊了。我梁家虽比不得皇子王孙,可到底也是世袭罔替的侯爵之家,同你从前相处的那些小门小户不同。”
宋玉被梁竞川拉到一处人少的树下,那人将她面上的面纱仔细查看了一番,才又压低了声音道:
”至于你脸上的疤,我自会派人去寻良方除去,在此之前,你便还是不要在人前露面的好。”
宋玉顺着他的话将面纱向上掩了掩。
她垂下眼帘,忽视梁竞川眼中的施舍与鄙夷,手指紧扣着花灯一角,没出声。
这门婚事是母亲生前为自己定下的,如今父母离世,她与祖父相依为命,即使万般不愿,也断不会再节外生枝,做出拒婚那等不孝之事。
可心底到底有几分不甘。
梁竞川见她半天不答话,再开口时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耐:
“我说这些也是为你好,你是从小地方来的,眼下不懂我的用意我也不说什么,只是你须……”
“表哥。”
梁竞川的话还未说完,忽然从两人身后传来一声娇娇柔柔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宋玉飞快瞥了梁竞川一眼,与他一起回身看去。
夕阳的余晖落在不远处一个小姑娘身上,那姑娘身穿一袭白色纱裙,眉若远山,朱唇点绛,莹白如玉的小脸端的是我见犹怜。
然而宋玉的目光却落在那姑娘略微凸起的小腹上。
“阿烟,你怎么来了?”
梁竞川面色有一瞬间的尴尬,随即便又恢复如常。
他将宋玉甩在身后,快步走到那女子面前,将摇摇欲坠的少女扶住。
谁料那名唤阿烟的女子只是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便推开他,朝宋玉走了过来。
之后扶着腰盈盈跪在了宋玉面前。
周围正是人多的时候,她这一跪惹得人都围了上来,片刻便将两人围在了中间。
变故来得猝不及防。
宋玉如遭晴天霹雳,怎么也想不到梁竞川竟然早就有了外室,还与她连孩子都有了。
她强忍住想要退后的动作,手指在袖间死死扣紧掌心,故作冷漠地看着面前的女子:
“我从不曾见过你,姑娘可是跪错了人?”
“宋姑娘。”
阿烟再开口时,晶莹的泪珠便似不要钱般从她眼中涌出,又顺着她尖小的下巴低落。
她小声抽噎:
“我与表哥幼时便情投意合,如今我已有了表哥的骨肉,求宋姑娘给我们娘儿俩一条活路,让阿烟留在表哥身边,哪怕、哪怕是当个最低等的侍妾也、也好。”
话落,她便好似又悲不自胜,捏着帕子嘤嘤哭了起来。
宋玉的指甲狠狠扎在掌心,疼痛让她勉强挺直脊背,可浑身仍是不自觉泛起冷意,她想大声反驳,可理智又让她将自己的情绪强压下去,只淡淡道:
“我都不曾见过你,何来阻你一说……”
众人只消听这几句,登时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京中有些贵人家的正妻确实善妒,可那些正妻的娘家多是比夫家地位更高的,那正妻不准丈夫纳妾也是情有可原。
但梁家这姻缘,坊间早有传闻。
说是梁家念着旧情将要迎娶一个乡野来的女子,众人本还赞许梁家重情重义,感叹这女子是祖坟冒了青烟才能攀上梁家这高枝儿。
如今再看那地上跪着的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大家不自觉便认为是宋玉不知好歹,过于善妒。
况且宋玉身无一物,衣着朴素无华,无论从哪一点儿看都实在配不上梁二公子。
一时间,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宋玉。
甚至还有人大声揶揄:
“姑娘,做人多少要知些好歹不是,谁家高门大户不是三妻四妾啊,怎的到你这,就将这怀有身孕的小娘子逼到跪在你面前求活路了?”
“是啊,地上凉,小娘子先快些起来吧。”
“这女子怎的这般不识趣,莫不是日后娶回去,还得梁二公子在后院供着不成?”
周围责难之声甚嚣尘上,与六年前的场景一般无二。
宋玉视线扫过众人,身子终是忍不住晃了晃,她的辩驳在潮水般的声讨中显得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