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
接下来的家宴非常祥和。陛下随口聊了几句,皇亲们应对很是得体。
“秋儿最近读了什么书?”
“回父皇,儿臣最近在看《帝鉴说》。”
“不错,明日朝会结束,到朕书房来,朕听你好生说一说。”
“是。”太子继续品尝汤水,看见江国舅眯着眼睛浅笑,也点头冲他微笑,想起好久没有去拜见舅舅,明天跟父皇说说,让自己去江府待上几天。
“户部今年的粮饷如何?”
“回禀陛下,今年税赋丰厚,粮饷充盈。”江国舅起身施礼,陛下举手示意他坐下,“好事啊,我萧国之福。”
魏林泰心中暗道,江国舅真是说瞎话不脸红,我还得跟他学学,早上还告诉我今年不比去年宽裕,晚上就告诉陛下粮饷充盈。
江国舅知道塞北边境近来侵袭不断,陛下今年势必要增兵,说不定还要借机扫除残部,以绝后患,他可绝不能讲粮饷不如去年的扫兴话,到时候再想办法去让云州大户吐钱出来。
“亦柏,吏部新制拟得如何了?”
“回禀父皇,此事事关重大,儿臣已拟定初稿,待呈报父皇审阅。”
“好。”陛下欢颜,二皇子心中暗喜,面色却无任何波澜,只安静坐在宴席前小口喝着粥。
魏林泰面露喜色,论能力表弟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深得陛下器重。念及此处,他不禁挺起脖子,好似自己也跟着荣光起来。
“今年的秋试定下日子了嘛?”
“回禀陛下,今年秋试不会推迟,已定在夏至。”
赵括刚坐下,孟谦正准备应对陛下的问题,可忽然跑进来一个内侍小心将手里的信件递予连公公,而后躬身退下。连公公拆开信件递予陛下,寥寥几言就收敛了陛下的笑意。他搁下茶盏,抬起头来,狭长的眼眸不见素日的威严,倒是多了几分悲切,“孟谦,你兄长孟回离世了。”
孟谦心中一沉,口中的牙关打颤,想起今天下午离家的时候李彦正帮忙煎药,在灶房里就嘱咐他做好准备,这些药不过是最后一点止痛的办法,对病情毫无作用。孟谦虽然心里有些铺垫,可未曾料到噩耗来得如此迅猛,他还是有些茫然,终于在赵括的提醒下起身同陛下施礼。
“传朕口谕,孟回乃萧国重臣,着令工部厚葬,协助工部主事孟然主持一切后事。”
“谢陛下洪恩。”孟谦虽心有万千悲凉,也不敢忘记御前之礼。他再度叩首,眼中几滴清泪落在椒房殿的方砖上。冷静和克制在此刻又为他添几分锥心之痛。
家宴就在这封急传的噩耗中结束了。待陛下和太子离开,其余人等方才陆续散去。
亦真不顾任何阻碍,也要同孟谦一起出宫。他从没有见过爹这般恍惚,方才孟谦几度叩首谢恩,让他心中疼惜,在四周冰冷的眼神里,只有那一双星目泪光凛凛,只有他觉得噩耗当前,冷静和克制在庭燎间显得那般残酷。
赵括一路劝阻,难抵亦真倔强,“我怎么就不能去了!”
“你是皇子,怎么能随意离开皇宫?”
亦真还不留步,紧紧跟着前头的孟谦,而身后的小福子也是心急如焚,不知道主子这是要干嘛。
“我是皇子,又不是囚犯,我出门再进门还有过错了?”亦真大步流星来到宫门之前,看见门外的烛灯,心中燃起无限向往。可望见门前那张悲伤的面颊,他就垂下眼帘,不说话。
孟谦走过来,声音沙哑地劝道,“三皇子,赵大人说得有理。”
“可我也想祭拜伯……孟回大人!”还好亦真知道改口,情急之下差点将伯父又喊出来。
“我祭拜孟回大人是应当的!”他讲得斩钉截铁。
此时,秦松正在宫门处等着接四皇子回刑部,萧亦清系上湖蓝色的披风快步走来,看见三哥匆忙施礼。秦松见四皇子对着亦真施礼,这才知道自己唐突,萧亦真听见一句拜见,瞥了一眼秦松,认出他是南郡集市出手相救的素衣,扶他起身,“你是……”
“在下秦松,刑部都尉。”
“都尉……难怪一身本领……”亦真呢喃道。
四皇子想起刑部还有一堆事情,急着离开。秦松见主子先走,施礼告别,紧紧跟在其后。
“他也可以走,我就不能走嘛?”亦真见弟弟亦清就这么离开了,心急如焚,想不通这是什么道理。
“哎呀,三皇子,四皇子他是刑部主事,身上戴着腰牌。”赵括急忙将青色腰带系着的腰牌解下来递给亦真,“有腰牌才能随意出入皇宫。”
“那你这块借给我!”亦真抢过腰牌,抬腿就走。
赵括一路奔跑,体力不支,哪里还追得上健步如飞的少年,只能气喘吁吁地喊道,“我跟你说啊,你今天要是硬闯,徐文广明天把孟然打出个好歹来,谁也救不了他!”
“吵什么呢?”连公公未来得及通报,陛下浑厚的声音惊得在场的人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