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
寒颤。孟谦、赵括连带宫门守卫纷纷跪地,同陛下施礼。
内侍和御卫分成两道,展开两排灯笼,上锈一个“皇”字。橙黄的灯火照亮宫门口的青砖,萧亦真愣在对面,手里还持着赵括的腰牌。孟谦心乱如麻,自己还没有功夫去安排兄长的后事,三皇子又惹出事端,今夜无疑是最糟糕的夜晚。
赵括见亦真还不曾施礼,嗓子眼都发痒,也不敢吭声。
陛下朝着亦真走过去,连公公将他身上披着的外袍取下来搁在臂弯,亦真瞧着那双犀利威严的眼眸,咽了咽口水,这才想起施礼。
可他手里的腰牌已经被临近身前的陛下抽走,亦真站在旁边,看着赵括满面苦楚,也只能硬着头皮等发落。
“方才在吵闹什么?”
“回陛下……”
“你是皇子,你该称父皇!”武皇又一句怒喝,震得灯火摇曳,在场的人屏住呼吸低着头听陛下抒发怒火。
而萧亦真听见这句斥责却冷静下来,私心想来,是啊,如果这是我的家,这是我的父,我又为何要惧惮呢,我总不能一辈子过着惶惶不安的日子吧。他清了清嗓子,拱手施礼,不急不缓道,“是,父皇。儿臣想要去祭拜孟回大人。赵大人提醒儿臣没有腰牌不得随意出宫,儿臣就看了一眼他带的是什么腰牌。”
武皇看着赵括,赵括拱手称是。
“你有心祭拜孟回,朕心甚慰。可徐文广也该教过你出必告反必面的道理吧。”陛下再近一步,亦真无法再迎接那充满君威的凌厉眼光,他垂下眼眸,唇纹微微抖动,“儿臣知错。”此刻他更能理解孟谦在宴席前谢恩时候的难过。尽管孟谦和赵括在旁愁眉苦脸,可亦真却不觉触怒龙颜是件多么沮丧的事情,他不会放弃出宫的机会,随即跪在地上,抬手施礼,星目凛凛,“父皇,儿臣唐突失礼,是儿臣的过错。孟回大人病故,儿臣真心想去祭拜,还请父皇恩准。”
武皇已经转身要走,听闻此话,也觉意外,回首望着跪在地上的少年。连公公刚要替陛下披上衣袍,听闻三皇子的请求,两只手悬在半空未敢动弹。
孟谦拱手施礼,准备开口解围,陛下立刻摆手,不让孟谦言语。他再度走到少年身旁,犀利地警告他,“朕可以准你前去祭拜。明日午后,你跟徐文广一同来书房好生汇报你学了些什么,如若出错,你们俩都难逃追究,你做得到嘛?”武皇讲得铿锵有力,听得众人胆战心惊,而萧亦真只在乎他得到的批准,心中欢喜,甚至还流露出俊朗的笑容,跪地谢恩,“多谢父皇恩准。”嘴上叫的是父皇,心里却认定那就是陛下,他们父子间唯一的温存只留在初见之时,随后就是礼教、课业、追问、斥责,这哪里是他的家,分明是惟陛下独尊的宫殿罢了。
连公公不禁擦了一把汗,心道这三皇子真是胆大啊,云州城里挥剑相向不过是开胃小菜,这位主子以后一定少不了贡献几场大戏。
走出宫门的亦真很快忘却了陛下的训斥。他仰头望着月色,享受这一夜来之不易的自由,任凭赵括在旁边絮絮叨叨,什么惹怒龙颜非同小可,什么陛下明日的考察格外重要,他通通不往心里去,只淡淡呢喃一句,“终于可以出来走走了。”
“爹……”他努力改口,“孟大人,这里没有君臣,你不必再忍耐你的哀痛。”
孟谦哽咽,看着少年澄澈的星目,眼中泛起泪光,他扭头说道,“多谢皇子宽慰。”但他也放心不下亦真明日的难题,“赵大人提醒得有理,你等下去我府上祭拜过后就好生复习先生教过的礼教,千万不要再触怒龙颜啦。”
“就是啊,这才回宫几天呐!”赵括接着絮叨。
“好啦好啦!舅舅,我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你再这么逼我,我就什么都记不住了,明天就等着陛下降罪算了。”
“别乱说,我不讲了,你千万好好复习。”
孟府已经挂满白绫白花,孟然将遗体送进棺材里,哽咽一句,“伯父,一路走好。”
四娘和孟夏身披孝服跪地痛哭,一行家丁也跪在地上拭泪,孟然将麻衣穿好,孝帽戴上,抚着旁边的棺材盖说道,“等等爹,他回来见伯父最后一面。”
孟谦回府已是夜半,家丁们守在门前跪地施礼。孟谦接过孝服穿在身上,脚步愈发沉重,赵括和亦真安静跟着他走到堂屋。
满院灯火照亮苍白的灵堂,四娘守在棺木旁拭泪,孟然和孟夏跪在地上,他们看见孟谦回来,刚要起身见礼,孟谦摆手免去,孟家虽迁入京都数月,却依然没有那么多府院的规矩。
亦真的到来让四娘和孟然很惊讶,两人有些慌忙,急着要俯身跪拜,亦真赶紧摇头,“我今天来拜见的是伯父,只有我自己来了,你们不必拘礼。”
四娘迟疑,看了一眼孟谦,见夫君沉默不答,也就没有说话。
跪在地上的孟夏已经哭肿了眼睛,无意抬眼去看是谁人前来。父亲是她唯一的亲人,他走了,自己还在艰难消化离别之苦。
亦真取过一炷清香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