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堂叔要来了？？？

是日天色稍晚些，万宝瑛才带着半身疲惫和妹妹回到家，谁知明氏身边的胡妈妈早已经在二门上候着了。

于是万宝瑛来不及换身衣服，便跟着去到了明氏的慧光堂，明氏依旧在焚香诵经，万宝瑛还没走进内堂，明氏便收了木鱼从蒲团上站起，道：“你身上沾了酒气，不要往前走，免得冲撞菩萨。”

万宝瑛悻悻闻了闻自己袖子，在门口等着明氏出门，一同去里屋说话。

“都好都好，大舅舅身体硬朗着呢，这回是特地告假回来的，等娥大姐姐回门以后就带表哥回去了。”

“朱嫂子送了些好檀香来供您礼佛用，也记挂着您的身体。”

“姨母还是和往常一样，说她家的两位表哥，听说元符表哥圣眷正浓，家宅又和顺，她看着就高兴。”

“娥大姐姐出门时可热闹了，姐夫看着也是个和善人，就是不知道她在襄国公府会过的怎么样，我都和姝姐姐嫣姐姐说好了，等到时候娥大姐姐回门再给我递消息。”

明氏只是含笑听着万宝瑛絮叨，眼捷低垂面容和善，恍惚间万宝瑛觉得，也许是天长日久的熏着，明氏的模样愈发肖似佛龛里的青玉观音像了。慧光堂因为供佛的缘故，素来只点檀香和沉香，这会子是沉香，从案桌上的莲花摩羯小鼎中缓缓升起的白烟，让万宝瑛又回想起明娥出阁时，昏黄烛光之下，也是这样醇厚的沉香味道，深夜里更叫人静下心来。

“可带着珍丫头见过你舅母姨母了？”

万宝瑛忙答：“已见过了，夸咱们珍丫头娴静知礼，有书香门第的风范。”

明氏轻哼一声：“读书人家惦念行伍人家的权柄，行伍人家羡慕读书人家的礼教，可见世人心贪，具是得陇望蜀之辈。舍不得九死一生去战场上挣出息、搏圣宠，只会拿家里儿女的嫁娶之事作文章。”

“母亲说话真是越来越有佛理了。”

“有你们姐弟牵挂着，我是离不开红尘俗世了。你们一早走了后，俞姨娘今日来请安的神态都恭敬了，下头顾姨娘、冬娘也不外乎是这个样子，有子女的就顾念子女，没子女的就顾念自己。洮哥儿夭折以后，翠玲也没了依仗，倒是也想来同我礼佛，待出了孝，老爷从书房搬回来，这慧光堂里就永没有宁静时候。”

翠玲是明氏的陪房，早些年给万老爷做了通房丫头，生了一个哥儿，去岁养到五岁时得了一场疫病，高烧三天就夭折了。万府算得上人丁兴旺了，可一样夭折了许多孩子，明氏头生的嫡长子淳哥儿就是过了周岁惊风抽搐夭折了的。目前的几个姑娘少爷各有各的生母，俞姨娘是万老爷的同僚赠妾，生万宝珍之前就夭折了一个丫头。六岁的万宝琳是通房冬娘生的，那冬娘是万家的家生奴婢，早早地就开了脸，却一直等到浠哥儿周岁后身体强健了才敢有孕。最小的万宝澄是顾姨娘生的，那是个卖身葬父进万家的可怜女子，生了万宝澄之后就把儿子抱给明氏养着，自己则常在明氏屋子里伺候着。

总的来说，这是一家主母厚道，妾室恭敬小心，家风还算清正的人家。

“家中姨娘恭敬，弟妹和顺，也都是母亲仁心佛性的缘故，含元寺的香火旺盛，香客繁多，佛祖观音也不觉叨扰，反倒是入世普渡世人，可见母亲已修得佛法真理了。”

明氏深觉这话受用，手腕上的伽罗香木佛珠也微微颤动。万宝瑛早已经掌握了同明氏说话的要诀，总是能哄得明氏开心的。于是又闲话了几句，便叫万宝瑛回去歇息了。

万宝瑛日常所居的翠华轩在后宅北边，毗邻过世万老太太的屋子，缘因她年纪居长，由老太太抚养长大，祖孙感情极深厚，后来分屋子时老太太舍不得万宝瑛住远了，便叫在附近置了院子。

翠华轩占地不大，却有两宗好处，一是离万老太太生前住着的鹤寿堂近，自偏门出过一道游廊就到。再者是屋外长着成荫翠竹，四季常青，也算得好景致。

只是距离明氏住的慧光堂远些，自然而然的，离姨娘们、弟妹们住的地方就远了，再加上差着年岁，现在年纪最大的万宝珍比她小了四岁，且素日里兄弟姐妹来给万老太太请安时才见一见。万宝瑛管家理账焚香侍花的闺阁功夫多是老太太亲授的，八九岁时拨弄明白了算盘，老太太就把自己陪嫁来的庄子铺子全托给她管。后来明氏身体不好，郎中不叫过多劳累，又伙着一同管家算账，掺和着管一家子的吃穿嚼用，除了嫡亲的浠哥儿，几个弟妹只是敬畏，不敢与她亲，万宝瑛还真没处怨去。

万宝瑛站在屋子门口深吸一口冷气，便进了门叫贴身的女使绿蝉来伺候梳洗了，这是明氏身边胡妈妈的大姑娘，人像她母亲一样能干贴心。她身边近身的还有一个老太太生前给的女使，年纪大些，人也稳重，叫碧苔。这两个都是谨慎稳妥的性格，万宝瑛本人幼时活泼不喜静，老太太和明氏就特地安排了这两个，意在叫她端庄稳重些，做好弟妹的榜样，也有好些年，到真磨出稳重二字来了。

她屋子里人多，除了这两个贴身女使，老太太的陪嫁有一位金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