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思往（2）

桂盏街两旁店肆林立，即便已是日暮将倾的时段，仍是一幅车马粼粼，人流如织的景象。

作别了傅营与韩朗之，辛珂一脚方踏出玄锦司的大门，这才迟迟反应过来现下已无马车接送两人了。

她正犹豫着是否要腆着脸再跑回去找傅大人，闻琏却忽然状似无意般提起一件事，正是先前入宫时她为缓和场面贸然进行的邀约。

没想到这人不仅当时答应得爽快，时隔多天还能牢牢记得。

辛珂不好意思再去装什么失忆，无奈之下只得应了，于是便有了现在的画面——

两人并肩行在街道上，一度无言，辛珂只觉得不自在极了，上次与桃袂一同出行时带了面纱，倒未感受到太多奇怪之处，此时这么走着，便已有好几道目光朝她投来，且这目光里皆含了些嫌恶之意，倒真是应了那日偶然在酒馆前的听闻。

大抵是原身实在是有些恶名远扬了，顶着成山压力走过了一段路，辛珂只庆幸这目光不能成刃，否则她估计早已被戳出百十来个窟窿洞了。

她忽然有些后悔先前脑子一热应下了闻琏，也不知这人是否就是故意等着看她这一出。

“小丫头，你东西掉了。”

闻琏弯腰从地上拾起个拨浪鼓，嗓音温和，递给一旁的小女孩。

“谢谢大哥哥。”

裹得圆滚滚的小女孩声音甜甜，她接过东西，转眸瞧见闻琏身边的少女，面色陡然变得惊惧不已，哆嗦着声音差点再度被吓掉了玩具。

“是、是坏蛋郡主……不、不要欺负我呀！”

小孩儿逃也似的跑远了。

“唉，怎么跑了。”

闻琏抱臂望着那小不点的背影，神色似有惋惜。

辛珂只僵硬着撑起嘴角，默默为先前的疑问自行作了答。

好了，他就是故意的。

路过个售卖首饰的小摊，其上步摇点翠琳琅满目，辛珂到底还是揣了些少女心性，见了这精致小物，便有些挪不动步子了。

摊主是个大大咧咧的中年男子，热情地朝着辛珂招呼，话语竟带了些大夏那边的口音：“姑娘瞧瞧，这都是俺们那边时兴的首饰嘞！”

“大哥这是打哪儿来，葭都？”辛珂走近了些，一面打量着铺上饰物，一面问道。

“哟，姑娘怎么晓得？实不相瞒，俺正是大夏那边的，这几日刚来栾都摆起了摊。”摊主大哥说着，露出个淳朴的笑容。

辛珂也回以微笑：“大哥这口音我听着熟悉，不知大夏那边近况如何？”

“唉，别提喽。”摊主面有痛惜摇着头，“皇家都没了，简直成了一盘散沙。”

辛珂神色沉了沉，不再言语。

自从魂处异乡后，她对大夏的了解便只能偶尔从他人谈论中获取，虽然自己只是一介废公主，出宫的经历几乎屈指可数，可葭都好歹也是她数十载生活之地，此刻听闻是这般境况，心情也不免沉重下来。

她细细观赏着摊上饰品，又听见摊主浑厚的嗓音自一旁传开。

“……小郎君眼光实在妙啊，这是俺前几天刚从别处淘来的宝贝，听闻是按着宫里那套流传百余年编钟的模子制成的坠饰，用的是翡翠呢！”

辛珂跟着投去目光，却见闻琏挑了个湛青色的钟饰在手里把玩，半晌却只是淡淡道：“不是翡翠，岫玉罢了。”

摊主表情露出些显眼的尴尬，却也并未因他砸场子一般的说辞发怒，呵呵笑道：“没想到小郎君还是个识货的，是俺眼拙了，不过这钟饰造型甚是精美，仿的还是那编钟音调最高的一件，取意是步步高升，若是挂在您这柄宝剑的剑柄上做个装饰，倒是相配得很！”

秉着支持大哥生意的态度，辛珂也赞同地跟着点点头。

“那便买了。”

闻琏回答得爽快，又转头瞧向辛珂，目光似笑非笑，道，“瞧着郡主似是喜欢，那在下便赠与您了。”

摊主大哥这厢还沉浸在货品成功出售的欢喜中，蓦然听见面前的俊俏郎君竟要将这钟饰赠给先前的姑娘，不免一瞬愣住。

赠物本是好事，可这是钟饰啊？钟啊？

送钟……这不妥吧？

摊主小心瞥了辛珂一眼，似是生怕这姑娘一气之下哭着跑远了去。

“……送我？“

辛珂只觉得最近强颜欢笑的次数越来越多。

若说以前在深宫中是锻炼她的韧性，那与这家伙相处倒真真是磨砺了她的脾性。

见闻琏一脸的好整以暇，将那钟饰递于她面前，辛珂扯了扯嘴角。

“郡主这是不想要？”

“怎么会？”辛珂笑了笑，缓缓伸手从他那接过物什，“闻公子既有如此心意，那我便收下了。”

收下就收下，大不了回府后随便找个匣子扔进去，也好过众目睽睽和这人再互相拉扯个几番徒增谈资，她默默在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