衔思往(3)
戌时,吴府。
女子病恹恹地倚在塌上,面白如纸,却是止不住地咳嗽着,咽下丫鬟喂来的一口药,下一刻又是呛个不停。
“天气转冷了,夫人的喘病也是越发严重了。”丫鬟眉带忧色将羹匙搁回碗中,轻拍着女子的背脊替她顺着气。
“我怕是……捱不过这个冬天了。”女子本就苍白的面容浮现出一抹无力的笑,“这药喝得再多也无用。”
榻边年长些的婆婆接过药碗,轻轻搅合着吹了口气,又欲往女人嘴里喂:“夫人净说些胡话,这日子好不容易熬过来了,往后当是愈来愈好才对。”
那婆婆说着,又唤小丫鬟道:“小菊,去将西厢房里住着的那位请来陪夫人说说话。”
“是。”名唤小菊的丫鬟柔柔应了,转身便出了屋子。
吴府是初建成的宅邸,许是人手也不算多,四下里瞧着却是有些萧瑟之感,尤其是到了夜间,檐下几盏孤零零的红灯笼稍不来喜庆,反而平添了分凄清冷意。
廊下无人走动,夜风悄悄拂着,偶尔携来几片落叶,发出吱呀响声。
小菊是个未及笄的小姑娘,胆子也如年龄一般小,此刻虽默默走着,没几步路便迈开步子跑了起来,她并不担心奔走的动静扰了已歇下的人,只因这处的厢房只独独住了一人。
“荷姨,你歇了吗?”
她将手抵在门板上轻轻叩着,半晌却始终未能听到回答。
“奇怪……今日没歇在府上吗?”
小菊又轻唤了几声,屋内仍是毫无动静,她转了身,打算就此离开,目光却无意瞥见木门未上的锁栓,因她方才敲门的动作,甚至出现了一丝将开未开的缝隙。
莫不是连门也未来得及锁?
小菊不由自主将门向内推了推,便只使了一丝力,屋内景象已全数展现在她眼前。
不像是她推的,倒更像是风吹的。
一条白绫垂下,女人单薄的身子悬在梁上,皮肤早已泛起尸身独有的惨淡白青,屋里陈设混乱铺满一地,木凳斜着身子倒在一边。
腿一软,小菊整个人跌坐在门外,面庞因惊惧过度而变得毫无血色,喉咙似也被那缎绫紧缠,只堪堪呼得一两句出声。
“啊啊啊——”
“死、死人了!”
*
黔州属东虞一块直隶州地,虽比不得栾都的繁华,倒也称得上是欣欣向荣。自从前些时日郢郡郡守贪污被革一事传开,加之各地官僚机构成分空虚,四下里倒是起了不少民怨。
这不,茶馆前几个髭须泛白的老头围坐着又聊开了。
“倒了个陈百川,皇都那边倒未见着什么遣官的消息,说到底上头考虑过咱们黔州这块地吗?我看未必。”老头子语气似痛似哀。
有人反驳:“尹相家那位最近不是来这边了吗,指不准就是冲着这个位子呢。”
“尹家认养的烂泥?他懂什么为官之道,不行不行……”
面前走过个身姿如松的公子,那几人跟着瞥了一眼,又聚在一起继续叨叨不停。
卫弦停下脚步,望着茶馆旁隔了好几日终于开张的店铺,唇角扬起愉悦笑意。
倒真是让他久等了。
店铺主人是个玉匠,铺子里卖的也皆是些玉制品,卫弦前脚踏进去时,那人正持着帕布擦拭着一块半人高的玉璧。
见有客人来访,男人只是不咸不淡地抬了抬眸,露出一双睑下布满青黑的眼,瞧着倒是一副精神不佳的模样。
店铺主人反应平淡,卫弦却未置一词,只是面含浅笑,略微扫了眼店内。
柜台展出的物什不算少,玉壶玉琮形貌各殊,却是无一例外的作工精细,便说是巧夺天工也不夸张。
只是这屋内环境多少是有些凌乱了,连日未曾打理的墙角密布蛛网,桌面洒落一层肉眼可见的灰尘,再精致的商品置身其中,也是徒增一分暴殄天物之感。
不像是做着开门揽客的生意,倒更像是即将关门大吉了。
中年玉匠见来人始终未发一言,终是哑着声音问道:“公子可是来小店购玉的?”
“在下想定制枚玉璧。”
玉匠奇怪地瞧他一眼,终是摇了摇头,道:“对不住公子,小店如今已不再制玉了。”
“真可惜……”卫弦似是叹惋,又道,“在下只是欲赠心仪女子一枚玉璧,以讨姑娘欢心。”
“公子若是想买姑娘家的饰物,前街的钗凤阁倒是个好去处。”
卫弦摇摇头:“非也,早前便听说您制玉多年,在黔州颇有名声,这才特意寻到此地。未曾想一等数日皆未开张,今日好不容易等到了,不料却仍是难以如愿啊。”
那玉匠不知是因他所言中何句起了触动,笑容里带着自嘲:“只是个制玉的小百姓,便是有些名声,到底还是过得穷苦潦倒。”
“在下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