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在水(4)
此言一出,席中众臣无不是面色一变。
元乾帝这话,表面上是这番意思,实际上则是明晃晃地在向大臣们告知,这位大夏来的颐亲王,往后许是要长留于东虞了。
大夏皇室一朝倾覆,容肃渊作为宗室中仅存且地位最高的贵胄,在民间同样饱受不少争议,有人说皇室遭屠戮与他脱不了干系,有人则认为若真如此,容肃渊大可直接掌权,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些现状如今并不会对东虞造成直接干扰,甚至这位颐亲王的突然莅临,于东虞众大臣来说只能算得上是一件意料之外的事,而背后的利害关系,尚且无人看得明晰。
现在说这位亲王要留在东虞,不少人甚至开始以为这是投靠之举。但无论如何,此时的宴会上,并没有大臣提出什么异议。
然而这些并不在辛珂思虑的范畴内,她总觉得一切似乎在无形中覆上了一层危机,而她自己,早已被牵扯其中。
“如此甚好。”容肃渊接过元乾帝的话,面上的笑意也显出些傲然的意味。
在这之后,不时也有贵女出席自请献舞,大抵是欣赏多了不免有些疲劳,辛珂生出几分倦怠,心中思忖着宴会何时才能结束,座上的帝王却再度开了口,只是不同于先前,竟是将话头直接抛给了她。
“朕瞧珂儿往年向来热衷献舞,怎地今日不发一言?”元乾帝捋着胡须,慈声道。
突然被点到名,辛珂下意识一怔,还没来得及回话,一旁的尹意欢掩唇笑着,竟先一步为她解了围:“珂儿郡主近来不比从前,忙碌了不少,方才还同臣妾说自己累着了,陛下就莫要勉强她了。”
“原来如此,是朕疏忽了。”元乾帝似是被提醒,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说起来,最近皎云玉一事,倒是发展得出乎朕的预料,记得最开始,应当是交由傅卿全权负责罢?”
“诚如陛下所言。”傅营面色平静,似是早已预料到元乾帝会提及此事。
中年帝王面上闪过一丝阴霾,只差没能直接明言斥责他的办事不力,语气沉冷道:“爱卿知晓便好,只是有一点朕不得不提,当初这玄锦司副使的位子既是你自请而任,便应当恪尽职守才是。”
辛珂眉心一跳,掠过席上神色各异的面庞去往傅大人那边瞧,只见傅营神色如初,倒是一旁的韩朗之面上隐有不忿,却仍是极力按捺住了。
“微臣谨遵陛下教诲。”
“陛下,公务冗杂,还是莫要拿到宴会上谈了罢。”容肃渊此时竟接过了话,扫了眼席上众人,笑吟吟道,“早先便听闻贵国有位出众的国师,本王一直十分好奇,陛下可否告知是席上的哪位?”
元乾帝面色僵了半瞬,随即微微沉声道:“时卿今日……未曾出席。”
*
雅怀楼内。
时榭于桌前静坐,不多时,又有一人悄然而至,落座于青年对面。
“寻我何事?”闻琏语气里是漫不经心,瞧上去并没有久留的意思。
“那人来了栾都,今夜应当也参加了宫宴。”时榭语气淡淡。
提及宫宴,闻琏目光微动,旋即却又轻笑:“时国师莫不是以为在下神通广大,能潜入宫中去帮您杀了那人?”
“我非是此意。”时榭摇头,又道,“闻公子先前曾问过我,为何知晓那玉有两枚。”
“所以是……?”
少年修长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轻敲桌面,望向时榭的眼神算不得友好。
“实不相瞒,我本是大夏之人,数年前,我所在的乔氏一族因获罪而遭流放,穷途末路之际,唯余我一人孤身逃出,投奔了江湖中一势力,名为……迦夜。”
时榭嗓音略带艰涩,想来这段记忆于他来说并不美好。
“迦夜……难怪你会知晓。”闻琏听罢,眸光渐冷,复而又道,“我曾听闻大夏皇后便是姓乔,想来你就是乔皇后的亲眷了。”
“没错。”时榭似是想到什么,眸中一痛,“那之后,我一路攀爬来到如今这个位置,心中却始终不得安宁,只因宫中仍有一位处境艰难的妹妹。”
闻琏面色微愕,却很快蹙眉道:“妹妹?你是指那位嫡公主?可你妹妹既是皇嗣,又如何与你兄妹相称?”
时榭似是没料到他竟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只得坦言告知:“我并非家族所出,乔皇后的父亲宁昌侯早年有一长子战死在外,为了对外身份的合理,我便作为其遗腹子被收养于府内,因而与乔皇后的女儿是表兄妹关系,加之我同她幼时情谊深厚,便一直以兄妹相称。”
“情谊深厚……”闻琏似是无意重复着这四个字,笑了笑问,“再然后呢?”
时榭顿了顿,又继续道:“我得知大夏皇帝有意将她送去和亲,而迦夜这边又一直在寻皎云玉,便同他们做了一笔交易……”
“你想利用迦夜的势力去救出那公主,便告知他们皎云玉有一枚就在大夏皇宫。”闻琏先他一步淡声道。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