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叶
正要去寻雁回,却被李璧瞧出了端倪,他伸手轻拦住秋妈妈:“当真不必去说,这本是我娘子意思,她不愿张罗此事,实在太添烦忧,妈妈也莫再多言,帮着她忘却身后为好。”
新夫妇与李母同车,秋妈妈和桂子同另几名用人共坐一车,不仅没机会同雁回单独说话,即使是想同桂子商量一二也不得方便。
船上几日也寻不到雁回,她总是同李璧相依相偎,秋妈妈思来想去只得作罢。或许当真是她自己意思,我也不便插手小姐荷包里的事。她心想着,亦决心暂不同桂子提起,小姑娘心直口快,倘若何时说漏了嘴,小姐又怪我二人计较姑爷了。
因新夫妇戴孝,李家撤下了此前为喜事装饰的各处红灯笼红喜字,宅院里显得宁静许多。李璧怕雁回见了多心,解释道:“不撤掉也是容易褪色,见了反而令人不悦。”
“夫君,我可未曾在意这些呀,再说如今我已换了一副心绪,可以说已是安定沉稳,配这素净气氛刚好。”雁回挽着他的手。
二人再回到新房,雁回又看了一遍行前母亲来信,今日再读已是另一般滋味。
为婚礼道贺,母亲显然攒足了全身文采,尽力往骈俪处写。“鱼沫相濡,鹿车共挽。”“连枝百年启瑞,并蒂五世征祥。”“结发初缔良缘,嘉礼共赴白头。”无一不是吉庆句子,雁回看了心中温暖,愁眉舒展。
也有用典的,“宜室宜家”“麟趾关雎”。她心里暗笑,母亲自己在家中呼风唤雨,膝下也只我一个独女,此时倒劝我做贤妻诞子嗣。
结尾另夸赞新人“珠联璧合,桂馥兰馨”,祝“同心同德,相敬精诚”。
“这便是文章的‘豹尾’。”李璧也捧着信读了又读,“真是贤德好文,要裱在书斋里。不仅你我每日里瞧着,今后儿女都应背诵得下来。只是怕你见字如晤,又害了思绪之苦。是否悬挂出来,还是夫人自己定夺了最是。”
“那我应多谢夫君美意。”雁回想了想,“我今同夫君自成一家,已不那般伤怀,每日里瞧着更好。”
“那我近日若出门了,便带去街上装裱。娘子放心,此事定为你办得妥帖。”
“夫君……”雁回心中甜蜜。
趁着心绪开朗许多,用过晚饭,新夫妇二人回房直奔书斋,雁回起了书信将丧事告知池家人。李璧也在信底签上名字,还问雁回:“如娘子想见着亲戚,我即过去迎大家过来探望。”
“不不,我信中都劝了,不必过来瞧我,正想静思一段时日……”
依偎在李璧怀中,雁回感激他对自己的“好”,忍不住伸手去解他衣服。
见他显然有些惊讶,雁回低头含羞:“虽在热孝,夫君莫嫌我没个廉耻。是盼着你我若能早些有了子女,我父母在天之灵见着也欢喜。”
“怎会嫌……“李璧紧抱住雁回,“你是心中空落,不免盼着孩儿。我只是怕你这几日饱受催折,千万别为讨我欢心而同我——”
雁回手指捂住他的唇。“我是情愿得很,你我可有自己的‘家’了。”
李璧伸出舌头轻舔雁回的手指,她心中酥酥麻麻,整个身子软在夫君怀中。
到底是少年夫妻,二人白日里也浓情蜜意,掩饰不住鸳鸯帐内春色,行止间随处相依相偎,在饭桌上李璧也为雁回布菜,甚至凑近了她喂食。
玉光见了难免嘲讽:“夫妇融洽,情好甚笃,原是好事一桩,倒也想着旁人难处,费心避人耳目更好。我过来用饭可不是为瞧见这些,如何进食得下。”
李璧立即回击:“你若少些尖酸刻薄,早就不用在家里瞧见我们。只怕你满口礼仪是假,羡慕嫉恨是真。”
玉光言语间虽是向着李璧,但句句显是暗讽自己,雁回听得面红耳赤,只得小声求李璧:“别再说了……”
今日席间长辈只有李母,但她正低头喝着汤,似有几分笑意,反正事不关己。
“好好,既然你开口了。”李璧答允着,又去握雁回的手,被她轻轻避过。
“你来你去的,当真是卿卿我我。你二人还在孝中,可还知分寸?”不容李璧分辩,玉光自顾自地说起《世说新语》里的王戎妻。“可真将自己当成了风流雅士,而你妻又是那娇海棠醉芙蓉,每日里同你打情骂俏?”
“那又如何,你倒是想,也没那机会寻个良人。”李璧说得起劲,同玉光斗嘴不停,毫不顾及雁回正悄然扯着他的衣角,低声求他莫再逞这般口舌之快。
到底是坏了胃口,雁回低着头,胡乱进了几口便不再饮食。
回房路上李璧不时试着去牵雁回的手,都被她狠狠甩开。桂子跟在二人身后暗笑不停,心想,这袖子都要甩到我脸上来了,姑爷的鼻子险些能削掉。
到了卧房里,刚关上门,雁回立即柳眉倒竖:“我求了你多少次别再胡话,你妹妹将我贬作什么人了,你也不听清楚,还同她有来有回。”
“我这不是为娘子争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