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
四周的人免不了被殃及池鱼,拓跋钊也是避无可避的被喷了一大片衣裳下摆。
他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出喜怒,只出声点醒愣住的人:“都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帮御女清理。”
那些小宫女闻言,手脚颤抖地想要扶起阿茹娜,却都在离她极近的距离停住,不敢靠近那黏糊糊的血迹。
阿茹娜自己摸了一把脸蛋,看向手心处已经凝成半血块的东西,胃里的恶心再也忍不住,径直便冲了出去。
拓跋钊安排好剩下的人,自己也去拾掇了一番,再重新回到自己的寝殿里。
早前的一片狼藉已经被清理干净,用浓重的香熏味来掩盖血腥味,馥郁的香气反而闻得拓跋钊很是头晕。
他不由得望向床榻上的人。
将傅雪岚带回北凉时他并没有想过太多,全然是顺从自己的心意,想做什么就做了,并没有计较过后果。
可现在他不得不思考,傅雪岚在北凉究竟该如何是好。她伤好后肯定是不愿意留下来的,按照那日她想要纵火的举动,她呆在北凉皇宫里对他的威胁反而更大。
可是拓跋钊的理性并没有占到上风,他有些不舍那一抹淡淡的花香味,执着的想要把傅雪岚留在北凉里。
他压下心中不可言说的一股隐蔽的感觉,替傅雪岚盖好了被子,自己转身走向对面的小塌上歇息。
操劳多时,拓跋钊才闭眼片刻就已经呼吸平稳起来。
一夜无梦。
拓跋钊有着很强的自律,每日若无要紧之事,他都会早起练武一两个时辰。
今日他时辰一到便徐徐睁开眼睛,却意外的闯进猜疑的目光里。
傅雪岚趴在对面的床榻之上,头转过来向他的方向,就这样打量他了不知多久。
“你醒了?”拓跋钊的嗓音还带着些哑。
“这是北凉皇宫,那你又是什么人?是亲王还是大王。”
“你觉得呢?”
虽然很不想承认自己运气差到这个地步,傅雪岚还是无奈地开口:“是大王。”
“很聪明。”拓跋钊眼中划过一丝赞赏。
她昏迷的时候没有意识,不曾见过除他以外的任何一个人。而仅凭早晨对屋内陈设摆件的观察,就能准确地判别出所处的位置和自己的身份,这样聪明的女子很难得。
傅雪岚心里也是五味陈杂,不过她还是能明显感觉到背上的伤口舒服多了。
北凉的药总是有种冰冰凉凉的触感,缠绕的纱布也是柔软轻薄得仿若无物。
她不明白拓跋钊的用意,但是仍然衷心的说道:“多谢你为我治伤。”
“治伤的事得感谢御女去,你我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不若放下成见好好聊聊。”
过命的交情,拓跋钊也好意思说成这样。
傅雪岚在心里撇撇嘴。她只记得他在营帐里骗了她,还借着躲藏的名义劈晕了她。虽然后来确实善心大发为她处理了伤口,但要说过命的交情真算不上。
拓跋钊看着她微妙的神色,脑海里突然浮现起另一个人的模样。
前些日子阿妹青黛公主的额驸,那因妻子离世而悲伤不已的鳏夫主动请缨带兵。没想到他到了沙场上意外的英勇无比,于战役里立下种种功勋新晋了右屠耆亲王。
而傅雪岚无论是静立还是言谈间的神色,竟都和那行进右屠耆如出一辙。
拓跋钊思绪萦绕间,自己也是感到有些好笑,怎么会把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联系在一起。
“我便是当今的北凉王,拓跋钊。”
拓跋钊显然带着十足的诚意,率先介绍起自己。
傅雪岚对他的名字早有耳闻,不过先前都是写在情报的信纸上,而如今他却是活生生地站在了她面前。
“你可以叫我桑雁。”傅雪岚自知若短时间内捏造一个身份,问起细节恐怕会漏洞百出,引起猜忌反而得不偿失,便延续了村庄中的名字。
当然此举,亦是为了时时刻刻提醒她自己,家国情义之下要让某些人血债血偿。
“桑雁,这倒是像北凉人会取的名字。”拓跋钊不疑有他,“那还请桑雁姑娘先解释一番,为何会说得一口流利的北凉话。以及又是为何,要烧了我北凉军营。”
“这话要说起来可就久远了……”
傅雪岚倒没有刻意编排什么,只是把前朝之事凄凄切切地复述了一遍,后面又直接跳过王府,接到北凉途中的经过。
她自言全家被杀害后被景和人所收养,教授她诗书与功夫。而此行是师妹所委派,前来寻找瑞王的下落,不料差点儿失了性命。
“师妹派我来找寻王爷,可是瑞王早就没了消息,我倒是快要被烧死了。”
傅雪岚语气低落,面上一片幽怨之色。
说一半留一半,半真半假,难分难辨。
这便是傅雪岚说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