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凉

高明之处，见不同的人说出不同的话，关键的事情也都藏在肚子里绝不吐露半个字。

“如你所言，那乔妃自知此行危险，还委派随她出生入死的师姐前来，当真是毫无道义可言。”

拓跋钊听完她的话，语气很是对乔凌烟的不满。

傅雪岚丝毫不介意往乔凌烟身上泼脏水。

“小师妹是皇宫中的嫔妃，是不得私自离开京城的，你休要挑拨我二人的关系。”傅雪岚咬着下唇眼角含泪，熟练地做出一副委屈的模样，“何况我身份卑微，空有一身功夫，能被师妹所接纳已经是我的福气了。”

拓跋钊正想怒骂她几句不争气，看见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话又不自觉得吞了回去。

“谁说你身份卑贱。”他如猎豹般的目光紧紧盯着傅雪岚，“我大可现在就下令，封你为我北凉王妃，让你拥有万人之上的地位。”

傅雪岚心里一团黑线，怎么这辈子都和“王妃”二字过不去了一样。在京城她是行事乖张的瑞王妃，怎么到了北凉，这大王还要扬言封她当王妃。

“大王莫要再说这些玩笑话了。”傅雪岚连忙转移话题，“不知你能否告诉我，瑞王的下落？”

“不是我有意瞒着你，只是我这次秘密出巡，也是为了此事。”拓跋钊言及此处也有些愠怒，“早几个月他带兵反攻势头正猛，夜战辗转时中了我北凉勇士的圈套，坠入悬崖中去了。”

“坠崖？”

“不错，可我派兵连夜在坠崖一带搜寻了许久，都没找到他的尸骨。”

拓跋钊起身为自己倒了一杯茶，整杯凉茶下肚他才压下火气：“但愿他是真的被野狼叼走才好，否则我这心里始终不安宁。”

傅雪岚手紧攥着上好的蚕丝被，不愿暴露自己的情绪：“竟然是这样，难怪迟迟接收不到万昭军的消息。只是将帅有难，万昭岂不是群龙无首，任由你们欺凌？”

“万昭本来就没打算认真打这场仗。”拓跋钊又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她。“这个新皇帝还不如上一个，至少景和帝敢堂堂正正地和我北凉男儿比试。”

“此话怎讲？”

傅雪岚好像觉得那些一直解不开的谜团，似乎就要掀开遮蔽了。

拓跋钊却在此时住了口，示意让她接过凉茶。

傅雪岚心下不免有些着急，接过凉茶就一饮而尽，却忘了她趴着的姿势喝茶不能太急，这一下直接呛到喉咙里，咳了好半天才止住。

“喝这么急做什么，又没人和你抢，我北凉皇宫不至于连壶茶都给不起。”拓跋钊话里似乎是窥破了傅雪岚的心思，故意不再继续说方才的话题，“你刚才还不曾解释过，为何负伤也要执意要纵火？”

“我不是说过了吗，是他们率先在村落里放火，烧死了整个村子的人。”

傅雪岚知道再追问也没有意义，便接着拓跋钊的话说下去：“收养我的大娘就这样活活死在我面前，我背上的伤口也是因为在火中救人被横木砸出来的。而且经历着连续不断的旱灾，我身上早就没了济日的干粮，只能殊死一搏。”

傅雪岚看拓跋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不免说话也冲了些：“你手下做出了此等不仁不义的下流之事，难道你就不会为此蒙羞吗?”

“仁义，那是你们万昭才讲求的东西。”拓跋钊并不赞同她的话，“在北凉，我们只讲究胜者为王。你所说的被烧的村落，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能力反抗。无用之人成为牺牲品本就是常有的事。”

“难怪北凉人都是这般蛮横无情，原来从上至下就是如此。”

傅雪岚嘲讽了他一句，就转过头去向着床榻里面，不愿再看他。

拓跋钊自幼就从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因为逝去的是你的亲人，所以你才固执地听不进道理。但你仔细想想，我说的话并没有什么错，你能活下来不也是因为有武艺傍身吗？”

“我不会惩罚他们什么，相反按照北凉军规，这还是一笔功劳。”

傅雪岚彻底不说话了，他的一字一句就像是扎在她的心上。

她何尝不明白一些道理，可是她是活生生的人啊，她做不到完全的理性，这样和一直只会杀戮的冷血动物又有什么区别。

沉默良久，傅雪岚再次转过头去时，却发现拓跋钊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