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疯子抢答:“苏淮渊竟肖想纳娘子为妾!他奢淫无度,品行不端暂且先搁置不谈,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獐头鼠目,尖嘴猴腮,随便一头畜牲的五官都长得比他清秀俊逸!”
齐轶听得眼皮直跳。
苏淮渊好歹娶了丞相千金水涨船高了,丞相是什么人?当朝权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圣上跟前的大红人!这些话,也就疯子敢堂而皇之地说出来。
她问:“于是不从,拒了他?”
疯子点头如捣蒜,抢答十分上瘾:“那当然!”
徐疏月看她一眼,淡声道:“疯子曾是科举殿试考取一甲的状元。”
齐轶这回真吓住了:“于关风?”
疯子问:“于关风是谁?”
徐疏月道:“他的脑袋,是被苏淮渊等人砸坏的。我爹被无故革职之前,连夜将我与他送出了荆州大地。再听到线人传来的消息时,我爹已经被人诬陷贪污,抹了脖子,匆匆下葬。”
齐轶道:“你……不后悔?”
“不悔。”
徐疏月沉声道:“我要做的,就是好好活下去,让世间与我一般的女子不再闷声受其欺凌折辱,叫苏淮渊下地狱,尝一尝剔骨剥筋的滋味!”
齐轶指节敲动,大脑飞速运转。
沉默半晌,一个字:“好!”
徐疏月道:“什么?”
齐轶从容地看向她,淡声道:“我让他下地狱。”
她眸中坚决,语气笃定得是一道拍板的审判,令听者无不为之瞩目。但这句话,放在如今的齐轶身上,实在让人难以信服。她如今是什么身份?又是什么境遇?这些姑且不计,别人是一条命,她恐怕只剩半条命!
徐疏月闻言,嗤之以鼻,不作表述。
疯子倒是感兴趣:“莫非,你能联系地府里的黑白无常?”
齐轶:“……难说。”
疯子:“说来听听。”
齐轶正色,道:“依我看,苏淮渊此人在行事上极为谨慎、狠戾。我严重怀疑,大张旗鼓的奢淫不过是他的伪装,他真正的目的,或许是为了杀人。
“为了杀掉荆州县令,刻意接近调戏他的千金女儿,打伤疯子,放出钩子。这时,县令就会罔顾思考,不顾一切先派人将女儿送到安全的地方。这一做法,在外人看来则是自乱阵脚。此时,再作伪证,陷害一个人,轻而易举。
齐轶揉了揉太阳穴,神情凝重,道:“你爹……可有在朝中得罪过谁?”
徐疏月听罢,暗暗心惊。
她先前只顾着愤怒,也猜想事有蹊跷,却从来想不通其中的猫腻。眼下被齐轶这么一点拨,当即豁然开朗。但实在高兴不起来,若真如她所言,其背后所牵扯的想必是一条大鱼,再想翻盘难如登天。
她摇了摇头,心事沉重,态度柔和许多,道:“我爹从不与我谈论朝中之事,只偶尔会说些百姓生计,冤情疑案。”
齐轶陷入沉思。
徐疏月起身,掖了掖被子,拿走空的药碗,“不叨扰了,你刚醒,别太忧虑,耗费精气神,躺下休息吧。我去煮些粥。”
齐轶颔首,闭目养神。
这半个月来,没有一刻让她真正舒坦过,无尽的噩梦缠绕着她。此刻,又是临门一脚,陷进噩梦的深渊。
战场上,硝烟弥漫,她手中执剑,身披盔甲,迎面与千军万马生死交战,一剑又一剑,挥出去,泼着血。
对面是苏淮渊。
她有数不尽的四马战车,有充足的火铳枪,火药,弓箭,甚至有多于敌军十倍的兵卒粮饷。
这本是必赢一战。
可是,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敌军的擂鼓敲得响亮,士气高涨,阵形不乱,有条不紊地斩出一条血路。
杀不完,根本杀不完!
她一旦逃离,就有无数条血色的手攥住脚踝,无数根黑色藤蔓扼住身体。
身边的战士一个接连一个地殒命。
苏淮渊轻步落马,她还未张口,就被一刀斩断了头颅,拎上城墙。
她目送十万战士的灵魂化作黑烟,淤积天际,经久不散,终日哭号。
眼看城门大破,烈火屠城。
无数百姓死前的悲鸣落于她耳。
“齐将军——”
“救救我们,救救我们——”
……
齐轶猛地睁眼。
她瞳孔缩如针尖大小,眼里前所未有的惊惶,脸色霎白,捂住双耳,宛如魔咒般的悲鸣,在耳际重复呢喃。
缓了许久,方才回过神。
徐疏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床边,微皱着眉,静静地看着她,“怎么了……”
齐轶如惊弓之鸟,神情恍惚,“我……做噩梦了。”
徐疏月道:“梦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