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这次的年级第一是余缙。”老师的语调带着骄傲。

台下四座纷纷投来羡妒的目光。

余缙站在讲台中央，准备发表演讲。

“我想做一个轰轰烈烈的人，改变世界。”

四下一片窃窃私语。

“轰轰烈烈，可笑……”

玄楚仪倚着石桌，迷迷糊糊地梦呓。

“姐姐？”武云千停止弹奏。

蝴蝶停在玄楚仪金袍上的花团锦绣上，嗅不到香味，又暗自飞走。

“我可笑吗……云千……”

“不，姐姐是我见过最轰轰烈烈的女人。”武云千凝望玄楚仪半梦半醒的宁静模样，真诚。

“轰轰烈烈？荒谬。到头来那么多人怨我，恨我……”玄楚仪自嘲。

“至少我不怨你，我不恨你。”

“你欣赏我？”玄楚仪的微笑不易觉察。

“那是必然。姐姐是我的知己，是我最好的朋友。”

武云千一开口，语惊四座。

玄楚仪仍闭着眼睛，笑了笑：“好，好……云千，我以为你会怪我把你留在宫里……你是阎朝卓越女性的代表，你要真想走，我会任你为教务局理事……”

“姐姐，我不要官职，我就只是不想属于任何男人。”武云千坚定。

“我知道你不想当皇帝的女人。对不起妹妹，我把你留在宫内是有后怕。哎，又想起那些陈年烂事了……”

“没关系，姐姐放心讲。”

玄楚仪摆摆手，示意众奴婢退下。

“改制第一年，我本来不打算发动入宫选秀……”

那一年皇太后还健在，长长的辫子捆着浑身的执拗，要“为皇嗣考虑”。

玄楚仪记得那天选秀，最美的女人站在最边缘，面若死灰。

她抱着好奇心走到女人面前。女人缓缓抬头，说：“皇后娘娘，我只求一死。”

“你有心上人？”玄楚仪笑。

“不。但我来到这里，是因为家族，而非爱情！”女人大声。

玄楚仪笑得不像庄重的皇后：“真傻。哪一个来到这里是为了爱情？”

“别人可以苟且，我不可以！”她昂头，泪珠滚落。

“放肆！”皇太后动怒，吓得别的秀女连哆嗦都不敢打，目光直勾勾盯着地面。

“还有这般人，真让人佩服。”武云千听着故事，感到新鲜。

“我和皇太后好说歹说，决定不处死她。我怕她家人没办法拿她当摇钱树，迁怒于她，就给了她一个小官，赏了点小东西。”

“就是第一个女官？！”武云千惊喜。

玄楚仪点头：“没错，才女宫余意。你也知道，她被那些愚民给迫害了。是我的过失。”

宫余意，教务局理事之女，被发配到落后偏远小县城之后，愚民接受不了自己的县令是个女人，居然光明正大将其软禁，还集体上报，叫太虚付惩治玄楚仪这个“无法无天的妖后”。

好在愚民被镇压劳改，但宫余意无法忍受软禁期间的侮辱，自我了结。

这在余缙的年代，是无法想象的事。余缙错就错在不了解这个社会对女性有多大的偏见。

“不过现在好多了，全国上下也有了千百个女官。”玄楚仪举杯啜饮一口，道。

“是啊，局势好多了。”武云千应和。

“我最初的打算就是等你父亲退休后，再把你安排作为下一任大阎教务局长。在此之前，为了你的安全，我想先把你留在身边。流云宫有精兵把守，为非作歹者奈何不了你。”

武云千点头。

玄楚仪叹气：“毕竟，再怎么说，你是我这里的人。这么多人想杀死我呢。岂有此理，那些民间组织，居然把女官活活烧死，说什么给老祖宗道歉……”

说到这里，玄楚仪气得发抖。

“姐姐……”武云千担忧地望着皇后。

“不过，也许我的步伐确实太快了吧，害了无辜的人……”玄楚仪扶额。

“不要怀疑自己，姐姐。如果没有你，她们可能低着头卑微一辈子呢。死得轰轰烈烈，化作时代的印记，哪怕是小小的印记，又何尝不比唯唯诺诺一生要好？”

“也不算轰轰烈烈，她们只是死得委屈。”玄楚仪苦笑。

“不过，谢谢你信任我，云千。你是我的好姐妹。”

“我最信任姐姐。”

“我也最信任你。”

玄楚仪的内心世界鲜少有安然自在、鸟语花香的时候。在坦坦荡荡气质华的武云千面前，哪怕身边一个护卫没有，也照样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