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来布料棉料,正准备逮行情赚一笔,家门口的厂,也不怕加班加点——结果见到手机上,短短三行告诫,两人心都寒了一截。
“雪太大,这房子不牢,我的意思也是,真别干了。”余豪附和。
“干一天,拉到镇上,能入手好几万。”多杰嘟哝不服。
“你们屋里坐,我天天指挥人屋顶铲雪,快累趴,”余豪蹭蹭到厂房外,仰首观望,“真要赶工,派一半人上去,一边抛雪下来,一边盯着不对劲,好提醒人快跑。”
他严肃异常说。厂房饶是斜顶设计,可没过45度角的,铺天盖地雪,动辄压个半尺高,一旦冻结,会重量加倍,底下钢柱眼瞅着承受不住——所以,得日复一日铲,加上旁边的山添乱,不时还掉下一两蓬。
此时,掉了两蓬雪的山坡,显出裸露的信号塔和线路,红色塑套星星点点,雪中刺眼。余豪知道这些连着遥远的地方,边坡的测量数据,该被人远程盯着,预测有危险,周忱才出面提醒吧。
“算了,盯也不用盯了,就是不对劲,马上原地解散。”急吼吼回厂房。
“不是说散能散,”郁仪冷冷发话,“排好的班,定好的量,我没理由让人撒手不做。”
“危险不算理由?”
“周忱语焉不详,没说要马上关门。”
“你几岁了,要他指令你几时几刻撤人?”
“他怎么不多说几句,仔细说,让我听到声音地说,”郁仪爆豆子似的数落,“怎么不真真正正到这里见我说。”
“大概哈,他怕他一多说,就是霉运,见了你,你就倒霉。”
“你笑话我?”
“好啦,危险事,真不是意乱情迷怄气时候,”余豪着急,也不再兜圈子,“说,怎样才能撤人,有困难就克服掉。”
“我清醒着,跟周忱周旋这么久的清醒。”郁仪字字清楚,也不带气,“他挺会铤而走险,他没那么急迫,这里拖一天没事,一单催得死紧,起码今天能赶完。”
副总多杰在旁听到,忙上前哈腰:“好,今天让人快手快脚,赶得完,赶得完,我这就去安排。”
“不是你老婆是总经理吗,越俎代庖。”余豪鄙视这兴头。
“他比他老婆更急赚钱,出去见世面后,脱胎换骨,嗜钱如命。”
对绝尘而去的背影,郁仪再满意点评句:“好事情。”
空气冰凉渗人,但厂房干得热火朝天,喧喧嚣嚣,叮叮叮,嚯嚯嚯,似无数蜜蜂蚂蚁勤劳为家,使生活走向美好。
日光灯下,工业机器井然排布,这在沿海已快淘汰的产能,在小山窝还能给人希望,这般被珍重——余豪瞧着默祷,但愿郁仪找到了正确的路,但愿这美好一帆风顺吧。
* * *
一天平安无事,完美收工。光线昏昏时候,工人们也都踏雪蹭泥地回了家。卷闸厂门落锁,白探灯打出幽幽一道光,扑簌簌雪点翻滚。灯灭后,天地一切岑寂了,只剩厂房巨大而柔软的轮廓,昏冥中露些吱吱的雪声。
余豪搓手搓脸,嘶着气,感叹郁仪到底果断冷静,能拿主意,力排众议遣散了人——偌大厂区,被她赶得一人不剩,包括几个嫌家远家破住里面的。她哆嗦着亲自灭灯、关门、落锁,守阵地到最后一个出来,脸红彤彤,鼻头下还结了一块冰晶。
这大小姐还是听周忱话,令出必行地听,不管心里有多么气炸。
寒风暴雪,再无人迹。余豪好心送人家女孩子回去,推上郁仪肩,也不管她再三回头,不由分说地把她往村委楼拉扯:
“没一个人了,冻得鸡狗也没有,不用留恋。”
“旁边搬迁房早停工,天黑了也没人来看房。”
“车进村正常事,雪灾,幸亏有路,要断了补给,这山窝估计得饿死人”……
边推,边各种话头搜肠刮肚地找出来说,口上下翻飞不停,且越翻越快。因为——雪的暝黑色弥漫,山风忽而鬼哭狼嚎,眼前村庄点点昏黄,在山坡上一溜溜,闪烁得像蛰伏怪兽的眼。
不祥感,冥冥地,越滚越大地,暴风雨来前的闷雷一样让人感受到了!
刚踩上村委楼的水泥地,轰天彻地塌声,巨兽愤怒的咆哮,白雪爆炸呼卷的飞尘,都不用直观,已猝不及防,重锤一样地袭头而来——
胸口如锣鼓,被连绵的塌声锤得震颤不休。
呲呲嚓嚓,亢亢锵锵,呜呜咽咽,声响杂乱的高潮,越演越烈将心悬吊起来地久久不歇!
山坡上的灯动荡起来,屋里人被声响震得惊呼跑出,汇成股股人流往村口涌。
“幸好,幸好今天清空。”郁仪勉强回头,一回头就瘫滑在地上。
“捡回一命,谢天谢地。”余豪随着瘫,心血塌在眼前,却莫名有点庆幸的感觉——周忱霉星就霉星吧,果然一冒泡便厄运临头。
郁仪爬起来往前走,急匆匆连跑带滑,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