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刹
屋子里的人影在昏暗的视野下动了动,屋子里安静无比,七月看清床头站着的两个小娃娃,一颗心这才放下去。
左边的小男孩拉着羊角辫女孩的手缓缓开口:“我是天聋,她是地哑。”
听着这声音,七月坐起床上,迷糊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现在自己是在哪。想到织女说的还有两个小娃娃,想必就是他们了,这两个小娃娃看着还挺眼熟。七月将遮挡住自己的脸的头发抛到脑袋后面,透过屏风扫了一眼外面关得好好的门:“你们怎么进来的?”
那小男孩好像没听到七月这句话,继续木讷地重复,声音加大了些,举起拿那小女孩的手:“我是天聋,她是地哑,我们见过的。”
这男孩可能耳朵不太好使,但是那女孩见状扯了扯男孩的衣角。七月无奈地叹了口气,多看了这俩小孩两眼,忽然想起十年前自己离开蓬莱岛时,青娘的身后跟的好像就是这俩小屁孩,其实也不能叫小屁孩,这俩小娃娃外形长不大,岁数肯定比自己高多了。
只是十年没见,小娃娃还是小娃娃,自己却长大了。七月庆幸自己没脱衣服,从床上起身,双手搓搓自己的脸。
“我想起来了,是见过的。不过你们半夜不睡觉,跑我房间有什么事吗?”
“我是天聋,她是地哑,我们以前见过的,在蓬莱。”那小男孩声音更大了一些,生怕七月听不到似的,身边的小羊角辫女孩更用力扯了扯小男孩的衣角。
这三句话换汤不换药,七月算是明白了,跟他俩说话等于白讲,难怪一个叫天聋,一个叫地哑,屋子里一片黑,也就自己视力好,半夜还能看到,七月用手绾起头发:“好了,走吧,我送你们出去,正好我自己也去附近走走。”
那小女孩点点头,扯着男孩的衣角跟着七月出去。七月不由得纳闷,能听的不能说,能说的不能听,那个文什么帝君以前到底是怎么跟他自己这俩书童交流的?了不得。
出了七月房间后,天聋地哑就去对面的屋子了,院子的池塘倒映出月亮和柳树,今晚的月亮看起来没有昨天那么冷,院子一半隐匿在黑暗中,一半暴露在光明里。
七月抬眼望去,旁边织女住的系着五色丝绸的房间隔着门窗发出淡淡的光,那光芒不像是烛光,倒是如同鲛人的珠一样淡蓝柔和,将织女住的屋子照亮,织女她穿针引线的背影也被照在窗棂上。
隔着窗棂望去,织女仿佛是坐在椅子上,身子端端正正,手里拿了块什么东西,在缝缝补补,更加奇特的是,散发着光芒的不是别的东西,就是织女手里的那根线和针。
为什么织女大半夜不睡在缝补东西?七月好奇向前走了两步,随后又退回来,靠着柱子,捏着下巴,远观织女房间,织女房间的光芒随着织女的动作落在那块东西上,一下一下,不厌其烦。七月不是喜欢多管闲事的性子,而且她隐隐觉得,织女出现在这,事情也没有那么简单。
别的不说,不出意外的话,织女应该在那个世界的织女宫,等着年年和牛郎相见,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提都没有提起牛郎,要真情深义重,恩爱得不得了,不可能闭口不提。
话是这样说,七月与那个世界唯一的连接,就是叶子卿,她要想知道织女发生过什么,除了问织女本人,就只能去问叶子卿,但是按照叶子卿那腹黑的性子,很可能是事情问不出来,还把自己搭进去。
思及这点,七月眼眉融入黑暗,层层叠叠的白色裤脚,像是驻足在柱子下的一团云。七月将目光从织女的屋外,移向芦小花的房间,芦小花的房间里一片漆黑,想必还是在睡,芦小花和她的睡眠浅不一样,它要是睡着了,玉师爷炸厨房都吵不醒它。
这时候七月也不打算叫醒它,推开无用斋的大门,独自轻步走了出去。
一出无用斋,夜晚的风就朝七月吹来,吹散了她那乱糟糟的脑子。夜晚的十里街特别热闹,长街上一片灯火通明,圆月高挂夜空,道路两边都是吆喝声音的小贩,无用斋在的主街更是来来往往的妖怪,有时候也夹着几个人类,有的独来独往,有的三三两两成群结队,都不会引来异样的目光。
随便选了个方向,七月挤在妖潮里走走停停,不知为何她总感觉有几道视线一直跟着自己,有种被跟踪的感觉。但是每每一回头又没发现什么奇怪的人。
走着走着,七月走到了一个戏楼前面,按理说这个时间戏楼应该是很热闹,这戏楼碧瓦朱甍、雕梁画栋,外面被一群妖围得水泄不通,里面却是冷冷清清,听这些嚷嚷的妖怪们说是这戏楼被一位客人包了好几天。
正要离开时,七月听见楼中传出声音。
“一去影无踪,
何年再相逢?
要得相见难相见,
除非纸上绘容颜。
再难相见……
再难相见……”
唱戏的声音从楼里飘了出来,咿呀婉转,和着词字字啼血,纵然是七月这种不常听戏的人也不由得被惊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