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10

如果说织女的声音充其量算老女人，那七月这一开口，沙哑得如同老男人的声音，让小汤圆彻底没憋住“噗”了一声出来，随后在织女和七月看似友好的目光逼迫下，唤醒了沉睡中的周生生，蓝色的水波门也越缩越小消失了。

按理说是七月陪天书进去的，而且天书在周生生的记忆世界里昏迷了两次，七月都不敢确定天书瞧见了灵的真面目。将周生生唤醒之后，天书还是抢在七月之前开口了：“呦呼呦呼，呦呼可以见他一面，但是代价是……”

天书说到这里故意停留了一下，这是天书的老套路了，就喜欢吊着人胃口，七月虽随小汤圆进入了周生生的回忆世界，但是毕竟天书才是这些愿望的最终执行人，代价也都是小汤圆定的，七月也随着周生生提起好奇心。

见众人都好奇，小天书这才得意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对周生生笑说：“呦呼呦呼，代价就是所有草药失去治病的功效哦。”

闻言，织女眼露好奇，七月却也和周生生同样心头一震。谁能料到，周生生见灵一面的代价，就是让这个世界好不容易出现的草药，失去治病救人的能力。

无用堂突然安静，七月屏息凝神等候着周生生答案。

不知过去了多久，年老的周生生才从像个雕塑的状态中走出来，眼里的光被这句话狠狠锤散，颤颤巍巍用手掌遮住自己的脸，身体像是刺猬般缩着，弓起佝偻的背，从手缝里漏出微弱的光芒窥视着众人：“这……这样，可……可以再……再给我一……一天时……时时……间吗?我要……想……想，明……明晚再……再来。”

小汤圆点点头，周生生艰难地起身，或许是因为坐得太久了，她腿有些麻，一直颤抖着双腿走不稳，织女扶着周生生将她送到了门口，眼看外面在下雨，又把角落的油纸伞撑开拿给她。

这把油纸伞很新，带着淡淡的桐油香，伞面底似黄似棕，是介于两者之间的驼色，伞面上绘着寥寥几枝疏叶痩竹，夜色拂过这伞面。

?

周生生颤巍巍接过伞，举起满伞的夜色，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这伞上，像是随时会把上面绘着的竹给拦腰弄断似的。可这弱竹非但没有被这雨给打断，反倒于伞面焕发出更明亮蓬勃的生机。

无用堂内烛光昏黄，桌上的辣喉枝像是绿叶流出的血，七月看着这一桌的红珠绿叶，目光沉下，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似的，突然转身走到周生生身后，叫住周生生：“他叫灵……他说，他一直在你身边，他……很抱歉你受欺负时没能亲自保护你，你去海边时也没能亲自拉住你……但他也很庆幸，这些他抱歉的事都有别人做了。”

“他还说，他和芸芸众生一样爱你。”

七月还想说些什么，却被隔壁发出的声音打断了。

——“狗屁！在你身边还让你来找？”

——“骗人的，他在骗人，他就是不想见你！”

——“就是就是，还和芸芸众生一样爱你‘，酸死个人，什么玩意，不就是不喜欢你，你也是够了，热脸贴冷屁股，不要脸！”

——“我说隔壁那个老奶奶，你多大年纪的人了，害点臊行不？”

——“就是就是，我要是你被人这么说了，哪还有脸见人家。”

——“这一看就缺爱，肯定从小就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小婊子。”

……

七嘴八舌的声音从隔壁传来，一时间喧闹极了，那是千舌树。织女都懵了，周生生也全身僵硬愣在门外，撑开的伞像是蘑菇，倒挂她的手中，伞面快触到地面，可这些七嘴八舌的声音还在继续。

七月眼神顿时变得阴郁，突然之间像是变了一个人，甩袖口大跨着步子冲出无用堂，转到右边那个房间，一看门上的锁，狠狠拍了两下门，咬重了音：“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进去，一根、一根，拔掉你们舌头！”

重音加上老男人的声音，竟有种土匪的感觉。

门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

周生生无声自嘲一笑，伤痕累累的脸更显可怖，她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现在的样子很吓人，用那脖子上的长布围住脸，撑着伞走进雨里，步履艰难，伴随着咳嗽声，老态龙钟的身影上了桥。

雨水打在伞上，噼里啪啦竟像极了当初那神将用杯子砸她，杯子应声而碎的声响，水从桥上流到池中，那被水打湿的三寸金莲，踩破一圈圈涟漪，踏过平地高桥，与周生生一同被黑暗吞噬。

而苍老的身影，隐隐显现出些许死亡的光景。

靠在门内的织女，看入迷了。

人是走远了，可事情还没完，七月又拍了一下门才走回无用堂，见织女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也没去叫她，路过她身边朝白玉桌走去，刚进来堂中，天书就挡在了七月面前：“呦呼呦呼，灵没死么？”

既然天书晕倒前见过灵的样子，那么能够完成周生生的愿望也是情理之中的，因为只要小天书能见到灵的模样，就能让灵复活。只是纳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