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泽编年史
她隐隐约约想起了很多片段,都是这么多年听过即忘的传闻和歌谣,又或者是看过却忘记的史书和编年史。
一切从何而起呢?
没人记得了,没人记得大泽人和灭灵到底为什么打起来,从这场冲突有文字记载开始,短短一年内,前三次灭灵大战相继爆发,第一位人神青城和第一任灭灵尊祁风,都死于来自对方的暗杀。大泽人为了纪念第一位人神的伟大贡献,将他死的这一年记载为“青历”初年。
青历二十八年,第四次灭灵大战爆发,大泽胜,他们杀掉了第二任灭灵尊锦瑟,还夺回了之前被抢走的日月长弓和两支山河箭;
同年,第五次灭灵大战爆发,这是大泽人最接近胜利的一次,就差一点,他们就可以把剩下的几千灭灵屠戮殆尽。可是第三任灭灵尊伏影阴险狡诈,他重夺了画戟洲,并且传闻中从他开始,灭灵开始给大泽人下毒,用鸠占鹊巢之术寄生在普通的大泽婴儿身上。灭灵得到了苟延残喘的机会,大泽人则失去了最接近全歼灭灵的时机。
近八千年的和平后,第六次灭灵大战,大泽惨败,不仅丢掉了日月长弓和一支山河箭,雨霖汀的尊主霶霈战死沙场,八千人的大军,全军覆没,尸体堵塞了绥泾河近三个月,两岸的百姓近十年不敢捞河里的鱼吃。
青历万年,第七次灭灵大战,霶霈的次子升海,外号暴雪之巅,带领大军大举攻占画戟洲,杀掉近四千灭灵士兵,一血第六次惨败的耻辱,自此他的威名无人不晓,他的故事无人不知。他因为这次的胜利,差点成为有史以来、同时得到五州尊主认可的第二位人神。说来略讽刺,唯一不同意的居然是他迂腐不堪的亲姐姐银竹,理由是他太过年轻,不堪大任。
第八次……姑娘苦思冥想许久,第八次是哪年来着?
对了,第七次大获全胜的喜悦还没褪去,大家还都等着升海带领他们乘胜追击,升海却在此时忽然离奇死亡,整个大泽陷入了巨大的震惊和悲痛中。传闻是灭灵暗杀了他。总之,第八次灭灵大战因为他的意外死亡,推迟了将近百年。百年后再战,对面的灭灵尊便戴上了一个铁面具。他拿出了两千年没有出现在战场上出现的日月长弓,声东击西,甚至用上了离间计,将斧钺之都和凤凰栖各个击破,除了再次攻下画戟洲,甚至还拿下了女神谷,雨霖汀独木难支,只得草草结束。
第九次,也就是一千四百年前的最后一次大战,听说那戴着铁面具的灭灵尊用日月长弓使出了一招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碎裂星河”,一举扭转了战局。可笑的是,这日月长弓,据说是万年前的斧钺之都锻造的,居然被反复拿来对付大泽自己人,真是可悲可叹。
万余年来九次大战,除了前三次结果不可考外,其它六次大泽人胜三负三。无数古籍杂记、民调歌谣,对胜利是大书特书,对失败是知耻近乎勇。期间还有数不清的故事、数不清的英雄,都是后代大泽人津津乐道、口口相传的神话。
可是她偏偏不爱听。
每次听到,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灭灵,被大泽人描述成恶魔的生灵,他们是怎么生活的呢?
他们生活在画戟洲和女神谷,她在地图上找过,虽然偏安一隅,但是比她生活的灵芝窝,要大上千倍百倍不止。
这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在她脑子里来回跳跃,一会儿是铺天盖地的赤色,一会儿是炙热焦灼的火焰。她在斑驳陆离的怪像中反复挣扎,心里莫名惊慌,恰似影影绰绰、有人在眼前一般。她一个鲤鱼打挺,喘着粗气便惊醒过来!
她惊魂未定地看向四周,早有人守在一旁安慰道:“别怕别怕,你很安全……”
天还没亮,她额头后背全是汗,定睛一看,她躺在一片竹筏上、在河面逆流而上。而站在她身边的正是掳走她的灭灵尊,他拿绢子给她擦汗,一双漆黑的眼眸似有温柔:“前面到了渡口,我就放你下去,你顺着那条官道一直走,半个时辰就可以回流光城了。”
她直勾勾地看着他,他的声音被伪装过,面目也被面具遮住了大半,可她觉得他眼睛很熟悉。她这样盯着他看,他道:“我只是借你逃跑而已,我堂堂灭灵尊,总不至于和你一个小丫头过不去。我不为难你,你放心回家吧。”
她却好像没听到他说的话,忽地紧紧抓住他的手,神情激动:“我——你能不能带我去画戟洲!你可是我的偶像!”
灭灵尊身形一滞,失笑道:“小姑娘,那可不是你玩的地方。”
听他这样说,她登时神情沮丧,他蹲在她面前观察她的神色:“别人怕灭灵都来不及,你倒好,你就不怕吗?”
她定定地看着他许久,似乎有许多话想说,最后问了一句:“你们……那里的生活怎么样?”
灭灵尊耸耸肩膀:“马马虎虎,都在努力活着。”
她接着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外面,也就是大泽里的灭灵,他们可以去你们那里生活吗?”
灭灵尊一怔,眯着眼打量她半晌,似乎在猜测她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