堡垒被攻破
人鱼,深海恶鬼。
传说人鱼极其凶狠残暴,在水中几乎没有天敌。它们不参与陆地上的纷争,一心一意只想拿回它们认定的圣域,就是流光城。
前青历时代它们是雨霖汀最大的水族族群之一,它们是深海的生物,每隔三年都会随身带着盐、沿绥泾河回流光城,每一个水道都有可能出现它们的身影,每一个水边出现的生物都有可能成为它们的零食。
水族有这样凶残的一个分支,当时的其他人却毫无办法。它们每三年只回来圣域一天,沿途所有地面上的生灵却要担心近一个月,担心成为它们果腹的食物。水族其他几个分支的族长没有办法,向人神青城请愿、封杀人鱼族。青城犹豫许久,以“弱肉强食为第一生存要务,人鱼族只为生存并没有滥杀无辜”为由拒绝了他们的请求。在青城那里碰壁,水族的族长就去找了石凉的尊主,土克水,他们不知做了什么约定,最后由石凉尊主下咒布下结界,将人鱼族永远堵截在了绥泾河的入海口处、永远不准它们再回圣域。
每个石凉的孩子都知道,人鱼族是他们石凉第一个彻底打败的水族。
玠风在读这段历史的时候,一是替人鱼族有这帮二五仔同族唏嘘,二是感慨他们和雨霖汀这帮人居然还有关系不错的时候。
可眼下不是感慨的时机,现在他终于想明白了,展修不是没有动作,他已经派人鱼入侵了!
他立刻回村庄命所有人清点盐,人鱼是深海生物,入大泽一定会随身带盐。他们已经戒备几个月了,人鱼随身带再多也不够用,一定会在当地补充。他在原地焦急地等待了半个时辰,民兵们陆续禀报,没有,没有人家少盐,盐仓里也一切正常。玠风一怔,是他猜错了吗?没有人鱼入侵?
他的脑子转得飞快——不会,如果他是展修,人鱼族绝对是首选的合作对象,他们可以从河水最深处入画戟洲,战斗力强,而且法力高深,唯一的缺陷就是需要补充大量盐分——
盐分。
他的脑子断了片,对,盐分,谁说只有盐才能补充盐分?深海的海鱼肉里也有大量的盐分。如果带着必死的决心来……
他连忙找来在水边戒备的渔民,问他们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随便什么都可以。渔民想了半天:“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啊……就是最近涨潮,河里的鱼吃得多,漂上岸的鱼骨头也多。”
玠风戚戚然闭上眼,他多希望是自己猜错了,他多希望是自己杞人忧天。人鱼?这种在大泽消失了万余年的生物,展修一时半会怎么会异想天开、联络到它们打头阵呢?
可事实上,他就是做到了啊。
人鱼以同伴的身体为食物,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藏匿很多天。把同伴当成食物,这是人鱼惯用的一种古老而血腥的战术。
玠风觉得腿有些软,脑子仿佛被摁在水里一样,冥冥中似乎有只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差点喘不过气。他想,真的要做到这种地步吗?小修啊小修,你让人鱼族牺牲这么多,那你又答应了它们什么条件?
现在没空管他,玠风立刻又转换了思路,如果他是人鱼,它们已经潜入了画戟洲,他会怎么办——
他嚯地站起来,脑子里一片煞白。旁边一直等他的小月亮被他吓了一跳,她小心地去握他的手,却发现他的手心全是冷汗。她不明所以,玠风怔怔地低头看她,眼中尽是悲凉仓惶:“小月亮,我是不是太自信了?我这种盲目的自信如果害死了很多人,该怎么办……我怎么谢罪啊……”
她发现他浑身都在剧烈颤抖,忍不住与他十指紧握:“不会的,我了解你,你看似荒唐,可是做的一切都是有根据的,你从来没有盲目自信过。”
他凄然一笑:“不管什么原因,所有的罪责都会算到我一个人头上啊,没有预知危险,就是我的错啊。”他闭上眼,长长地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到了什么,她只知道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一定会守在他身边。不知过了多久,玠风再睁眼时,刚才的彷徨哀恸已经全然一扫而空,只剩悲壮与坚毅。他千里传音召唤来迟让,当着他的面和所有民兵说,立刻撤退,不管付出多少代价,都要保护所有平民撤出画戟洲。
他说:“路线我们推演过很多次了,迟让,你带人打头阵,我带人殿后,立刻出发,绝不能再耽误片刻。”
迟让大惑不解,高声问道:“为什么现在就撤退?大泽人根本破不了阵,只要我们坚守住,总会有办法的!”
玠风看着一无所知、却始终热血的迟让,不知是该羡慕他还是同情他。他环视一圈,周边还有同样什么都不知道的渔民,还有其他民兵,他们看着他的眼神那样纯澈,他们那样相信他,只要有他在,外面那些人就伤害不了他们。
让他怎么说得出口?完了,一切都完了,再坚固的堡垒,只要内部出了问题,都是可以轻而易举攻破的。如果他是人鱼族,此刻十纵九横阵已经攻破了,画戟洲无数个犄角旮旯里,恐怕都藏满了大泽的士兵。展修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