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天地立心
午膳用过后,皇帝写了封圣旨。
恢复二皇子宇文晏的位分,赐桐华宫。
此事震动朝野,但又因为并非什么出格的事和牵扯到当年那桩旧案,文武百官出乎意料地并没有上书议论。
宇文晏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从冷寂的幽云宫偏殿搬到起码不那么破败的桐华宫。
离开掖庭前,他回望了这里一眼,又决绝地转过头去。
心里有什么在潜滋暗长。
但从宫人的言语里,他听出了一些缘由。
“听说是三殿下上书向陛下进言要恢复二殿下的位分的,陛下真是宠爱三殿下,这都能答应。”
三殿下?
自己苦苦挣扎这么多年,竟然比不过她去说上一次管用。
他自嘲地笑了笑,手心不自觉地捏紧。
不过宇文信忽然打乱局势,伤得最严重的还是四皇子宇文渊。
本来就单薄的力量又要被谁分走了呢。
而主谋宇文信,又马不停蹄地登上了太师府的门槛。
幸而贵妃硬要留她在宫里待会,她也睡了半个时辰的觉,不至于太疲惫。
看样子她应该是一众皇嗣里第一个登门拜访的。
“晚辈拜见孟太师。”宇文信的求访得到了允许,被引到庭院内湖亭中。
太师府的庭院建造和布局都很精巧,据说是仿造江南沧浪亭而建。
孟太师年近七十,或许是养尊处优的原因,如今看来仍然精神矍铄。
此时她正在摆弄一盘棋。
虽然宇文信自称晚辈,但公主毕竟是天潢贵胄,孟太师不会太过轻慢:“公主殿下不必多礼,快请坐下吧。”
“多谢孟太师,”宇文信笑得恭顺,俨然是极为谦逊温和的模样,“多日不见,您老身体越发强健了。”
“过誉了,不过殿下今日来得正好,”孟太师笑着指向桌面上那盘棋,“久闻殿下棋艺高超,不知今日可否与老身下上一局?”
宇文信受宠若惊地推辞道:“之于棋艺,晚辈只是略懂几分,实在不敢在太师面前班门弄斧。”
这是实话,宇文信再怎么说也只是个十多二十岁的年轻人,怎么可能下得过纵横朝堂几十年的老臣。
孟太师笑着让宇文信坐下,并把那盒黑子推到她面前。
“那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宇文信假意推辞不过,不过这正中她下怀。第一次登门拜访就能和孟太师同桌下棋,这等待遇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孟太师的面相便是一副极为慈爱的长辈模样,不过二人相谈,多半是些车轱辘话,各自都藏有八百个心眼子。碧涣在宇文信座侧侍奉,听得云里雾里。
宇文信先是婉转打探了孟太师的立场,见她于大皇子和四皇子无意,便不再询问。
点到即止,话打探多了反倒引人生厌;在皇帝跟前长大的宇文信深谙此理。
第一局,宇文信输了。
第二局,二人无非就是闲聊一些朝中小事,顺带对如今的太平盛世称颂几句。
不想孟太师主动提起自家孙儿,宇文信心下微动,孟太师这是何意?
若论计谋,宇文信当然斗不过在朝中纵横几十年仍能屹立不倒的孟太师。这位老臣在慢慢淡出朝堂的同时,她的孙儿又继续踏入这个波诡云谲的名利场。
二人就这样不算坦诚地聊了将近一个时辰。
随着时间渐长,棋桌上二人的谈话逐渐少起来。
第二局下了很久,宇文信在每一个将要被击败时都能反扑,就算技艺不如孟太师,也能耗上一会。
“公主殿下,”孟太师叹了一口气,嘴边又有释然的笑意,“老身见过先皇后,您的棋艺与她很像。”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狠劲,作为世人眼中的女子,这种性格或许不合适。可是作为争名逐利的人,这无疑是最好的品质。
孟太师驰骋半生才获封太师之位,今日的荣华是多少人十世都求不来的绮梦,她已然位极人臣。
不过回首一生,孟太师也多少次怨恨过这个世界对女子的不公。
她孟无陵能站到如今这个位置靠的不是天恩,不是示弱,而是自己的头脑和手段。
最该感谢的,是自己的母亲没有看在她是女孩的份上让她自生自灭,是她的家族没有看在她是女孩的份上对她弃之不顾。
可是这个偏见始终太深,不管是年轻气盛的孟无陵,还是地位煊赫的孟太师,都无法消除。
就连先皇后,也因它而死。
宇文信不知孟太师为何突然提起先皇后。
“我也算是看着您长大的,毫不夸张地说,您是一众皇嗣中最优秀的存在……”孟太师戛然而止,似乎是察觉到此言不妥。
可是对于宇文信,她的情感始终极为复杂。
大楚自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