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怀莲……你记得把门锁好了!我和师父就在楼下,要是有什么事你就大喊!”
怀莲还沉浸在刚才的幻境中没有完全醒转,呆呆地道了声谢,合门独坐在桌前。
那座山,给她一种前所未有的熟悉感,她甚至能凭空嗅到山间的气味,仿佛曾亲临其地。
怀莲有一个大胆的猜想——她所缺失的九岁以前的全部记忆,或许就藏在那座山里。
上房的书案配有笔墨,怀莲提起笔,循着印象将那些景物粗略描绘下来。然而想得深了,她便头痛欲裂,只得伏在案上休息,缓好再画。
奔波一天,师徒二人挤在一张床铺上,半柱香的功夫就都沉沉睡去。
唯这夜雨淅淅沥沥。
孙家的屋舍里泛了潮气,蛆虫仍在尸痕腐水上爬行贪食,新坟的土被浇得发亮,野狗一口就叼去了那几只冷肉包。
解语楼的客人比平日少些,这雨来得恼人,做客的接客的,都打不起精神。缪姑唤了两个姑娘主事,自己又潜入卧房之下的花潭。
约莫四更天,沈蓦被尿意憋醒,徒弟的一条腿架在他身上,睡得正香。他伸脚探到草鞋,开门走了出去。
雨还下着,客栈内只点了几只檐灯,四下无人。
沈蓦摸进长廊尽头找到茅房,解了手,人也清醒了不少。回房的路上,他敏锐地捉到一个人影——从客栈外翻身而上,在雷鸣雨打的遮掩下轻易潜了进来。
这身手并不像是盗贼之类。他紧了紧裤腰,提鞋默声跟了过去。
那是个女人,且在怀莲房门口停下了。
她不知用了什么器具,三两下就将门锁挑开,正要进去时,却被沈蓦拦下。
“什么人?”女人一惊,手中软鞭就扫向他面门,却被躲了过去,击在房门上。
不等二人僵持,怀莲已托着灯盏开了门。
“缪姑……”她吃了一惊,顿时睡意全无。
得知她在这家客栈,缪姑今夜亲自来带她回去。
缪姑睨了沈蓦一眼,冷声道:“家事,侠士还是回避吧。”
不知为何,借着昏黄烛光,沈蓦觉得这个异域女子有些面熟。
“我们见过?”他直言道。
“我没见过你。”缪姑不同他多说,拉着怀莲就冲向雨中。
“沈大侠,多谢了!也替我和他道个别!”少女无奈的声音透过风雨悠悠隐去。
沈蓦并不罢休,一种强烈的直觉驱使他一探究竟,怀莲和这个女人,都令他警觉,于是他神不知鬼不觉地跟在了后头。
缪姑带着怀莲在雨幕间疾行,她紧抿着唇,一言不发,反倒让怀莲心慌。
“让缪姑担心了,我错了……”她小声说道,却只字不说自己擅自逃离是错。
“你的命不是你的命,是千千万万人的命,明白吗?”缪姑说这话时声音微微发抖。
怀莲一愣,她不明白,却又好似抓住了什么,于是问道:“所以一直以来你保护的并不是我,而是……他们?”
她说的没错,不论是多年前丧命大火之中的那些教众,还是如今苟且偷生的少量遗部,万灵教千千万万人的性命皆系于怀莲一人。若这年少的教主不能成事,她们都将无处可栖。
“缪姑,我到底是谁?你明明知道我的身世,却不告诉我,对不对?”
“花神会办完之前,你哪儿都不许去,我已经增派人手看紧你了。”缪姑丢下这么一句,就将怀莲锁在了阁楼上。
沈蓦一路追着她们,那两人在湖畔停下,进了一座花楼的后院。他没有再跟,而是仰面望着解语楼的招牌,忽然很想喝酒。
他不是贪恋美色的人,而这个地方,他曾来过一次,那是在二十来年之前。难怪会觉得眼熟,当年就有缪姑参与其中。
说来也巧,他素来警敏,只有那一次来此办差,大意着了别人的道儿。
“师父!你怎么大半夜来这种不正经的地方!”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沈蓦留心追人,却没想到自己被这崽子跟了来。
乱雪淋得像只落汤鸡,道:“我半夜醒来发现怀莲不见了,就看见一个人好像是你,紧赶慢赶终于追上了!”
“她啊,被接回家了。”沈蓦说,“喏,这就是她家。”
“你少唬我了,她说过她家住在城外!”乱雪得意洋洋,“我看是师父想趁我睡觉来这种地方……哎哟痛!”
沈蓦在他脑门上弹了一记,道:“你是信师父还是信一个认识不过三日的小姑娘?”
“这……”他没理由不信师父,但也没法儿把怀莲和这种地方联系到一块。
“怎么,她住在花楼里,你就不痛快了?”
乱雪摇头如拨浪鼓:“我只是觉得,她一定不喜欢这儿。”
怀莲不喜欢这儿,多年前的那个眼角带痣的女子,大抵也不喜欢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