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束玫瑰
汗越流越多,浑身黏糊糊的,口罩捂的他呼吸困难,漫长的等待音让他快要窒息。
紧接着,姜安然将手机贴到耳边,红唇轻启——
“哪位?”
简单的两个字,如同夏日清泉,冰块撞击杯壁发出的“咣当”声,让他浑身的燥热逐渐消退。连时序盯着那只流浪猫钻到草丛里不见了身影才松口气,回答:“是我。”
得益于嗓音太有辨识度,尽管他没有报上名字,姜安然仍旧认出来了。
“连时序?”
“嗯。”
姜安然诧异他竟然在这个时间主动联系自己。
“你不忙了吗?”
连时序隔着绿化带,透过缝隙窥探她的身姿。她一张小脸上带着惊奇的表情,脸颊透着红晕,微翘的鼻尖上挂着汗珠,樱桃唇微张,漂亮到像只瓷娃娃,让他想在玻璃房中保存起来。
他轻轻抠着衣角的扣子,心里方才的妒火逐渐熄灭,彻底冷静下来才开口:“忙,但和你说声谢谢的时间还是有的。托你的福,昨晚我听着童话故事睡了个好觉。”
“不客气,能帮到你就好。”
姜安然不知道下回和他联系又是什么时候,索性把想说的话和盘托出,怕他嫌唠叨听不进去,她放缓语速,哄着劝:“不管工作再忙你也要按时吃,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如果碰到烦心事可以在微信上和我聊聊天呀,多个人帮你分担会轻松许多。”
连时序只是听着她的声音,耳廓便不由自主的泛起绯红。隔着绿化带,姜安然的身影看不真切,他却戒不掉瘾,执着地注视她的一举一动。姜安然的尾音落下,他眼中的浓雾也随之消散,连同陈年冰层一并融化。他像个情窦初开的青涩男孩儿,被心上人关怀几句就羞得蜷缩起来,轻声应答:“好。”
姜安然一门心思想着怎么调节他的失眠症,说着说着便从包里拿出笔记本,在上面飞快地书写,“稍后我去买本新的童话书,录完之后发给你助理,你直接跟他要音频。等你工作忙不能和我及时沟通的时候,可以靠这个入眠。”
明明是十分正常的帮助,落在连时序耳朵里却变了个滋味。她在关心他,给他录故事的音频,嘱咐他好好吃饭,关注他的身体健康...
这能不能代表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开始变重要了?
但这还远远不够。
他希望姜安然是独属于他的宝藏,让她有朝一日可以全神贯注的爱他,不会再被任何人或者事物吸引注意力,尤其是那只已经不知所踪的野猫——她的手只能放在他的身上。
电话里,姜安然轻柔的声音还没停止。
“...失眠的症状需要慢慢调节,你不要着急,尤其要保证心情愉快,平时抽空多出来运动锻炼,晒晒太阳,保证身体的健康...另外,入睡前一个半小时内,你尽量别再动电子产品了,听听音乐看看书,都能起到很好的助眠效果。”
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满门心思都在算计——
姜安然是个心窝子软软的女人,容易对弱小的生命同情心泛滥,他小时候可以用扮可怜的方式博取她的同情,现在照样可以做到。
“安然。”
他突然开口,打断她的话。
姜安然忙不迭应答:“嗯,我在。”
周围不见行人,连时序索性摘掉口罩,痛快地喘了口气。他眼里闪着精光,绯红的薄唇向上扬起一抹令人胆颤的笑意,可语气里却透着一股脆弱,“我...心情不太好。”
姜安然一颗心瞬间吊起来,攥着笔的力道加大,更温柔地询问:“你的烦心事可以和我分享一下吗?我或许能给你出出主意。”
“不用给我出什么主意。这件事压在我心里太久了,只是想跟人说说...”
他的声音逐渐弱下来,充斥着一股伤感,像一面脆薄的镜子被用力摔碎成一地残渣。
姜安然感觉到四周的风静下来,燥热不再,全世界都被他的悲伤笼罩。
她回应:“好,那你说吧,我听着呢。”
*
连时序忘记自己究竟是几岁开始在不同的家庭中辗转。
印象中,他第一次喊人爸妈的时候是在一栋破旧的老式居民楼里。
福利院的院长送他上楼,站在门口问:“他四岁了,年龄是不是大点?”
男人穿着汗衫和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满身的烟酒味,踩着一双军绿色的帆布鞋,笑呵呵地说:“别的不将就,是个带把的小子就行。”
女人蹲下来,对上他的眸子,惊艳地夸:“真漂亮的眼睛,玻璃珠似的,是个混血儿?”
院长摇头,“看长相不是,但也说不准...他没出月子就被丢在福利院门口了,亲生父母一点儿线索没给留下,看来是铁了心不想要了。”
女人和丈夫对视一眼,欣喜地道:“挺好,挺好。”
连时序局促地站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