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阴森，强大，神秘。

黛玉投胎以来，头一回被吓得灵魂深处都在战栗。

她强作镇定将手中的壶提起，带着白气的热水流入茶杯，将茶叶烫得舒开了卷儿。

茶杯小巧精致，倒满三杯茶并不费功夫。

黛玉这才转过身子，入眼的是一个黑衫黑帽的男子，五官说不上特别俊美，有些阴柔，但又阴柔地恰到好处，显得整个人郁郁寡欢的。

只看脸的话，是她母亲会心生怜爱的那种脸蛋，很让人有保护欲。

黛玉的审美继承了贾敏，她得承认这位鬼是好看的，但她丝毫没有什么乌七八糟的保护欲。

这鬼的强大是她生平罕见，阴气浓郁到地板都结了白霜，这霜自然不是水汽冰冻形成的，而是阴司厚重到结成了实质。

不出意外的话，这位就是白砣他们口中的黑八爷，十大阴帅中的黑无常了。

这三杯茶原就是给鬼客准备的，不等黛玉奉茶，这位阴帅就动了动鼻子，薄唇轻轻一嘬，茶水升起一缕缕白气，窜入了他口中。

茶水应当不错，让黑无常脸上一派享受。

黛玉摸不清他的脾气，也不知该如何开口，拘谨地立在原地。

比起她，黑无常倒是颇为自在，走过来接过她手里的茶杯，手一翻，茶水被倒在了地上。

“阴人享受人间吃喝，只吸收其中精气，看似原模原样的酒水吃食，实则早已失了精气，凡人再吃时，便毫无滋味。”

他自顾自拿过茶壶续了一杯，照样是吸走了白气，再将茶水泼掉，如此续了两杯后，他顺势坐到了茶桌边的椅子上。

似笑非笑地看着黛玉，极为从容。

至于他那两个手下，在他出现的时候就谦卑地低着头，比起门神，更像两个看门的小吏。

“这位……上差。”黛玉思索了一番如何称呼他，选了这两个字眼。

黑无常摆了摆手以示拒绝，“跟着他们叫我八爷便可，或者直呼名字，上差二字就不必了。”

黛玉从善如流点头应下，“八爷，似乎知道我的来历？”

他一出现，就叫她小仙草，可见他是知道的。只是不知，他从何得知。

“我不光知道你是绛珠仙子下凡，甚至在此之前就见过你。你不会以为，自己当真没去阴司？”

黛玉仔细地搜刮自己的记忆，她是从灵河一路向下，被卷入河中后，再醒来就已经在娘胎里了。

期间到过一个格外阴寒的地方，只是她当时浑浑噩噩并未醒来一看。

“难道，灵河通往阴司？”

她的回答，不在黑无常意料之中。

“我是在忘川河边看见你的。至于你说的灵河，我并不知晓。”

忘川河……同样是河，这灵河应当是与忘川河有关系的，她是顺流漂下，这忘川河要么是灵河的下游，要么是灵河的分支。

身为阴帅，黑无常怎么着都在阴司有千年了，对地府应当颇为了解。忘川河的传说在人间都多有听说，难道他还不了解这河的底细？

“八爷可有去过忘川河的尽头？”黛玉斟酌着问道。

得到的答案果然是没有，黑无常解释道:“忘川河在尽头汇成一片汪洋，六道轮回就浮于这片海上，这是它的尽头。可它的来处，却几乎没人知道。”

“阴司那么多鬼魂，难道没有一个试着去找寻它的源头吗？”黛玉更不解了。

“阴司比人们想象得要大的多，有三界、五关、十八地狱、七十五司，其下的大大小小鬼城不计其数，恐有十余万城，鬼城的数目将近是阳间的十倍以上。每城都是阳间城池的百倍之大，住着数不尽的万灵之魂。”

“地盘尚且如此之大，那横亘阴司的忘川河就更不知其长了。”

“再者，虽说亡魂入了阴司这地界儿，以阴司的时间来计算，少则百年，多则上千年，或许才能重新踏上轮回之路。时间固然漫长，但他们可没有闲工夫去探索地图。服刑的服刑，充役的充役，即便是那等闲散魂魄，自由也是受限的。”

“阴司的城池，可不像阳间的城门那样好过，限制颇多。大多数亡魂都是安安分分待在所属的城里，轻易不会流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