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欢
冒着欺君之罪,让他活了下来。
第一次有人,舍弃一些东西去保他。
第一次有人,会一本正经地向别人纠正他的名字。
顾让说:“他如今叫荆欢。”
她居然会向一个上等人纠正他这个下等人的名字。
他向顾敛行了一个礼,是绛的最高礼节,但他真正想行礼的人其实是顾让。
他想自己跟对人了。
顾让是一个值得信赖、懂得尊重的主子。
荆欢开始学会任性,开始敢在顾让面前不拘礼节,敢和她顶嘴。
同时,他也开始好奇,顾让会不会和绿鹂一样爱上另一个男子,如果会,那会是个什么样的男子。
他觉得,那个人一定要足够特别,才能令顾让动心。
后来他见到了。
一个孤立无援,却仍旧满心满眼都是顾让的人。
顾让的心上人。
他叫他姑爷。
后来,他们被迫分开。
再后来,顾让失忆了。
荆欢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那样一个场景再见故人。
他从绿鹂的神情中看出端倪,那个被他称作阿哥的人凶多吉少。
故人相逢,却是匆匆一面,绿鹂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句恶毒的诅咒。
荆欢不是很在意,那个誓言原本就是一个谎言。他更在意顾让的想法,但顾让依旧没有过问,他的忐忑在顾让与往日一般无二的态度里消失。
她真是一个奇怪的主子。
她好像一点都不担心我会背叛她。
荆欢这样想,然后鼓起勇气主动找到顾让。
那次谈话无疾而终,顾让还是没有追问,荆欢也不想说了,不是每个人在回忆不美好的往事时都能无动于衷。
他有能力解决掉那些绛人和他们施加在绥国官员身上的巫蛊,其实他是最合适的人选,但是他告诉顾让,他不想。
他不想和绿鹂等人对上。
诚然绿鹂使他面目全非,活得毫无尊严,但不可否认的是绿鹂给了他活下来的机会。他不欠绿鹂,绿鹂也不欠他。
他们之间早在他选择分开那日便毫无瓜葛。他不想再和绿鹂扯上任何关系了。
他知道顾让不会逼自己,所以同她直言。
顾让确实如他所料没有勉强他,她自己去了,最后破天荒主动问他要不要见绿鹂一面。
荆欢那时愣了好一会儿才摇了摇头,他说不用了。他已经能够知道绿鹂的结局,但那和他没关系了。
他跟随顾让回到京城,无波无澜地度过了一年。
他偶尔会看见顾让一个人坐在窗边,却仿若看到了一个在冰天雪地里龋龋独行的人。
他在顾让身上看到了一种深切的茫然与孤寂。
荆欢直到那时才意识到,顾让也有自己的脆弱,她并不像旁人以为的那般无坚不摧。
她会流血,会思念,不能因为她从不喊疼,从不流泪就以为她是一个不会受伤的人。
所以当姜染霜用隐忧中夹杂着质问的口吻要顾让去安慰顾嘉善,向顾嘉善解释的时候,他感受到了一种出奇的愤怒。
所有人都把顾让放在一个保护者的角色里,他们忌惮她,依赖她,崇拜她,欣赏她,却甚少关心她,顾惜她。
只有一个人除外。
那个人不论何时都会坚定地走到顾让身边。
荆欢在他们成亲当日献上了最诚挚的祝福。
芝兰茂千载,琴瑟乐百年。
一切都在向好,他自己也是。
他知道早晚有一天,自己能够摘掉可娴的面貌,以荆欢的身份生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