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犹如此(1)
现在朱聿恒的面前,让他顿时错愕。
传说中能排山倒海的五行决,居然还能飞天遁地?
他下意识急速向前,想要追击竺星河。
却听得轰然声响起,面前的悬崖忽然坍塌下来,连同折断的树木与荆棘草木,向着他重重压了下来。
朱聿恒立即撤身回退,但悬崖塌陷的轰鸣声中,有极为尖锐的风声骤然响起,他的周身万箭齐发,无数利剑形成巨大的桎梏,密密匝匝将他周身困住。
万箭即将穿心的瞬间,朱聿恒的脊背之上,大片冷汗顿时冒出。
他的思维从未如这一刻般,运转得如此快速。
与他前后脚进入黑暗的竺星河,既然设下了这个机关,那么他必定留下了一条供自己逃出去的安全路线。
眼前如电光般,迅速闪过竺星河扑进此处的身影。
他转身的幅度、身体的倾斜角度、微侧的发力角度……刹那间在他的脑海中重演一遍。
不假思索,他的身体下意识地硬生生改变角度,以竺星河一模一样的角度与姿势,冲向那万箭之中唯一的死角。
雨点般密集的箭矢,从他的身旁以毫厘之差迅疾穿过,射穿密林黑暗。
距离死亡只在瞬息之间,但他毕竟在这瞬息之间避开了密集交错的那一波致命攻击。
与此同时,面前的悬崖连同高大树木,一起轰然坍塌。
他顾不得砸在身上的断木,抓住旁边树梢飞弹,竭力脱离险境。
直到剧震过去,坍塌声停息,他在起伏晃荡的树梢上看向面前一片狼藉,才发现悬崖已经彻底消失。
而在乱埋堆积的林木之中,早已彻底消失了竺星河的身影。
他抬头看到,密林的羊肠小道上,远远出现了灯火。夜风将声音远远送到他的耳边,他听到他们在呼叫“殿下”。
是诸葛嘉率领侍卫在林中搜索他,并在听到坍塌的声音之后,率众往这边而来。
他跃上羊肠道,向着他们而去。
竺星河设下的迷阵已破,黑暗之中,有人提着气死风灯向着他奔来。
是阿南。她显然是睡梦中被惊动,只草草挽了一下头发,便带着众人一起到山中寻找了。
灯火明亮,映照着她乍然望见他的惊喜笑容,也映照着他脚下的路。
而她扑向他,将他紧紧抱住。
温热的身躯,明亮的双眼,灿烂的笑颜。刚刚黑暗中那场生死之战仿佛只是噩梦,转眼醒来,不留任何踪迹。
他拉着阿南,在那坍塌之处驻足。
阿南蹲下来,查看那些断裂的树木,压低声音若有所思地问:“是他……?”
朱聿恒点了一下头:“差点置我于死地。”
“目前看来,这里并无其他东西,只有断裂的树木与藤萝荆棘……”阿南举着灯照亮四下,微皱眉头,“山林之中,出现这些东西,本不奇怪。但奇怪的是,为什么在榆木川的荒野之上,也留下了断木。是他为了以备后手吗?所以在每一次的路径消失之时,伴随而来的,都会是一个陷阱?”
“原本存在的东西消失了,而随之出现了原本不存在的东西……”朱聿恒沉吟道,查看这些新近断裂的树木,与她探讨着,“一隐一现,是要痛下杀手呢,还是因为布置阵法需要维持平衡的规则?抑或是,这是设置天雷无妄之阵的必然?”
“说到天雷无妄之阵……”阿南看了看身后还在搜索刺客的众人,蹲在他身旁,压低声音,“你说,傅准的猜测,为何会与竺星河的布阵相符一致?是他们两人早已勾结合作,还是……因为傅灵焰这个阵法的操作本就如此,只是他们的阵法相隔六十年却不谋而合?”
火光照耀在他们之间,也隐约照出周围憧憧黑影。世间一切仿佛都蒙上了一层迷雾阴影,无法看清。
“可我认为,这些消失的阵法,并不是竺星河可以一力布置的。”朱聿恒提过阿南手中的灯笼,缓缓举高照亮周身,道,“毕竟,菩提子中的天雷无妄之阵,早在二十年前便已被标记。那时候他正值年幼,逃亡出海,怕是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与我的山河社稷图扯上关系。”
而,就算竺星河无法与天雷无妄之阵扯上关系,但这诡异无比的天雷无妄之阵,消亡了方向路径、重要人物后,却依旧静静蛰伏在他的体内——
而他们,却一无所知。
在这仿佛消融了一切的黑夜中,他们满怀疑虑行走于仿佛消失了方向的浓黑,只有手中一盏幽暗的孤灯,依稀照亮脚下崎岖的道路。
在一片死寂中,朱聿恒忽然低低地,声音微颤地问:“若一切都可以消亡,那么,我身上的血线,会不会也……消失了?”
阿南心下一怔,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夜风阵阵,山峦回转,无星无月的暗夜中,他们都是呼吸急促。
是。既然世间万物都能消失,那么,大如荒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