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这天夜里,裴容在院里与桂婆婆商议明日查人一事。孙宝珍那里也收到了裴容管家的消息。
孙宝珍忍不住锤了下桌子,低声骂道:“倒不知什么时候叫她把翅膀长硬了。”
她原本正要借着卫颐养胎的由头,寻机会向裴绩讨要管家权。她都想好了,先只说是暂且代管,帮着主母打点,打点着打点着就这院中上下换上自己人。到时代管变成真管,卫颐想再夺回去也难。
可惜却被裴容横插一脚!
裴茹来房中正好听见,上前来问:“姨娘可是在说裴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要不要我去那边说道说道?”
“罢了,上回谢家你才惹得她不快。”孙宝珍摆摆手,“不忙,待碧珠查出来究竟是谁在裴容那边吹耳旁风,等她拔出了那个钉子,自然能哄得裴容回心转意。”
到时候裴容拿了管家的权,就是她拿到了管家的权,也是一样便利。
孙宝珍想着,面上的怒色渐渐褪去,换上一副志得意满的神情来。
孙宝珍自以为设计周全,可没想第二天裴容领了管家的对牌,就命桂婆婆在后院清查,一气揪出十来个偷奸耍滑的人,通通全赶出院子去,其中就有孙宝珍好不容易安插在厨房和门子上的三个婆子。
裴容清早便去了青蘅院,陪卫颐用过早饭,外头就有人来报,管事的各位婆子都到院里来了。
卫颐领着裴容出去,当着各位管事婆子的面,把对牌交给裴容。对众人道:“我如今月份大了,精神不如从前,家里大小事未必管得上。今日喊你们来,就是告诉大家一声,打从今个起,家中事务交给大娘子,下月郎君的寿宴元也都交给她。你们有事便去请大娘子示下。大家都警醒些,若要我知道有人趁机弄奸耍滑,一定狠狠发落。”
院里,好些个婆子听了心中都犯嘀咕,抬眼去瞧站在廊下的裴容。她穿着嫩黄罗衫,怯生生地好似春日里第一只开的花骨朵一样,说些话来也是软绵绵的。
“诸位婆婆都是家中老人,办事一向妥帖。我如今为母亲管着几月家事。也不敢拿大,咱们从前如何现在也还是如何。还望各位鼎力相助,不令我使母亲、父亲失望才是。”
众婆子嘴上是客气答应了,但众人皆知知道裴容往日一向好性子,都不将她当回事。
裴容也不忙着立威风,她把话说完就让各位婆子各归各位去。只留下了府里的管家,将桂婆婆介绍给他。
“桂婆婆初来乍到,有劳吴管家带婆婆去府上各处都逛一逛,认认门。”
吴管家三代都在裴府做事,他今年有四十来岁,生着一张显年轻的白圆脸,脸上总是带着三分笑。
此刻听了吩咐,笑吟吟地答应,领着桂婆婆去了。桂婆婆在家中连续逛了几日,逛到第七日上忽然就回禀裴容与卫颐,一气打发出去十三人,里头有丫鬟有婆子。
孙宝珍听到消息,仲夏里也如坠冰窖,脸色霎时沉了下来。被打发出去的下人里,有两个是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收买或是安插在院里各个紧要的地方。
比如说看院门的管婆,她成日守着看外院和内院之间,郎君一旦从官中回来,她总能从管婆那里得到消息。
厨房的甘婆更是紧要。
甘婆惯着内院厨房汤水的灶,厨房差肥,把这婆子养得胆肥心大,孙宝珍为了拉拢她,甚至把自己房中的一等丫鬟许给甘婆不成器的懒汉侄儿。
钱财人儿投进去这么多,就是为了甘婆的差事。她管着汤水,手上随意一抖,轻易就给青蘅院的汤水里加了些料。
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久,就还没得逞。就被裴容给破了局。孙宝珍气得砸了一套建盏。
裴茹进来被飞到脚边的碎片吓了一跳,她是听到消息来的,绕到过一地碎盏,走上前去问:“姨娘,事情是不是败露了?”
“不能,”孙宝珍笃定,“甘婆还没动手,她们抓不着我的把柄,估计只是想要扫除我的人。”
话虽如此,她想了又想,还是起身往裴容的院子里去。
孙宝珍到裴容院里的时候,裴容正拈针坐在窗前,手里拿着的绣棚上是一副栩栩如生的麒麟虎面——雪白的寿桃鼻,桃粉的莲花脸,还有裴容正要串上去的墨玉老虎眼。
那对墨玉孙宝珍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裴容生母嫁妆里的那块和田墨玉,通身漆黑,色重质腻,玉光亮润,极为难得。她看中许久,如今见裴容就这样把玉打磨成虎眼,心里喝了两斤醋一样惋惜。
但她面前还是带着笑坐了下来:“阿容这是在给夫人做虎头鞋?瞧瞧这虎脸绣得,跟活了似的。家中几个女郎,就属你一双手最巧。”
裴容答应:“马上家里就要多一个弟弟妹妹,我旁都不会,好歹这个能拿得出手。”
“你这样想很好,只是我难免为你担心。”孙宝珍面露忧色,“夫人生下孩子,你就不是郎君唯一的嫡女了。可惜先夫人去得早,留下你一个没了母亲的可怜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