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到时谁还眼中有你呢?我虽有心疼你,可到底是个姨娘……”
这些话裴容早听过无数遍,如今也再不会信了。
“姨娘不必为我担忧,母亲待我视如己出,就算有了弟弟妹妹,我想他必不会不疼我。”裴容从绣棚上抬起头来看了看她,“再说,若是母亲心中没有我,怎么会将管家交给我呢?”
孙宝珍本就是为这个来的,闻言立刻接过话头:“说起这个,阿容你怎的发落了那么多人?姨娘真是替你担心,让你管家固然是好,可你小孩家家什么都不懂,就这样推你出去替她清理院落,她怎么狠得下心!”
裴容佯装不知她的打算:“姨娘为何这样说?”
“我的小娘子!”孙宝珍拉过她的手,“你今日才管家,就发落了那么些人,叫其他下人如何看你,可不都要传裴家大娘子是个行事狠辣的人?”
“我今日发落的那些人,全都是偷奸耍滑的蠢虫,可不是平白冤枉他们的。”
孙宝珍着急道:“你怎么知道其中的厉害?阿容,你听姨娘的话,快些将那些人全都请回来。若是犯了错,打几个板子就是,莫要失了院中的人心。”
“那可不成,”裴容拒绝,“若是将这些作奸耍滑的人轻轻放过,岂不是寒了踏实做事的忠厚之人的心。再者,我既已处置了这些人,如今又收回成命,教下人们看了,都觉得我朝令夕改,今后也不拿我说的话作数了。”
孙宝珍暗道不好,从前哪里见裴容如此有主意过?她只好退而求其次,不得不点出了自己要保的那个人。
“既如此,别的人姨娘不管,只求你卖我一个人情。那甘婆是我院中芍药的姑姑,她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全靠两个女人支撑一大家子,你将他赶了出去。他全家都得饿死。看在姨娘的面子上。你别把她赶走。”
孙宝珍没有想到的是,就这一个裴容也不答应。
“姨娘看他们可怜可是被骗了,那婆子手脚不干净,竟敢偷换外祖母送与母亲养胎的血燕,以次充好,被抓了个正着的。这样的人怎么能留下呢?”裴容做出十分气愤的模样,“桂婆婆去她家瞧了,一家子住着三进的宅子,比起母亲院中的婆婆都要体面!可见往日是偷了不少东西的。”
孙宝珍也是对着裴容懈怠了,如今撒的谎都圆不上来,张着嘴半晌,最后讷讷地说:“那、那你也不能狠心将她卖去南边。她那么大岁数了,芍药在我院里把头都磕破了,你就看在我的面子上,饶了甘婆,把她狠狠地打上了百来个板子,定叫她再也不敢。”
“不成,”裴容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此事我是万万不能答应姨娘的。”
孙宝珍腾地站起身,一张风流的桃花眼眨了眨落下泪来:“你不记得从前我疼你的情分了吗?先夫人去的早,我可是把你当做亲儿一般疼惜的!”
亲儿一般疼惜?
若放在从前,裴容是相信的。可她都是死过一遭的人了,再也不会被这样的谎话蒙骗。
若真当做亲儿,就不会明知道她体弱不受寒,还纵容她吃冰酪。
若真当做亲儿,就不会一味撺掇着她与当母家作对。
若真当亲儿,就不会要她将裴茹一起接进府□□侍一夫。
裴容平静地看着泪流不止的孙宝珍,冷冷地说:“我生母仙去,而今正经有母亲在清华院里坐着。姨娘与我怎么能算是亲儿?姨娘冷静写,莫要口不择言,说些乱了规矩的话。”
人人都道裴家的大娘子,是个心软了,根子软最好拿捏不过的人,谁曾想她今日会说出这样铁面无情的话。
孙宝珍难以置信,又气恼不已。三分故作可怜的流泪也变做七分。最后忍忍了又忍,才吐出一句:“大娘子究竟是听了谁的挑唆?如今对我说出这般伤人的话来。”
说着便流着眼泪奔出院去。
赭石瞧着就要冲出去拦,但她还没踏出门就被裴容喊住了。
“姨娘从大娘子的院中哭着跑出去,这叫外面人见了可不得传成什么样子!”赭石急得跺脚。
裴容却不慌不忙地串完虎脸的另一只墨玉眼睛,道:“由她去。姨娘若是想让外头传什么话,拦是拦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