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眷顾
一番闲谈后,梅萼也消气了。她陪着澹台月歇了一会儿,才去厨房问刘老先生今晚的食谱。澹台月浅眠了一阵,在梅萼出门时醒转,他唤来冷叔,替他寻来澹台宇的那封信。那信一直都在冷叔那儿收着,澹台月平日里看不见它,便不会想着去看其中的内容。如今他已经逐渐与天家一脉脱不开干系,这封信似乎也没有了继续隐藏下去的必要。
冷叔郑重地奉上信,没忘记当年澹台宇留给他的最后一句交代。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希望你能陪着阿月熬过去。”
那时候冷叔并不懂为什么澹台宇要用到这个“熬”字,但现在澹台月身边有他,有夫人,夫妻俩的感情越来越好,澹台月也比过去有了更多求生的欲望。
老爷您放心吧,少爷会过得好好的。
冷叔退出了屋,留澹台月一人读信的空间。澹台宇临去之前写下这封信,留下的笔墨并不多,只有短短数句。
却也把一切道明。
“阿月,你的名字来自你的母亲,她姓盛,名为明月。为父与你母亲曾是至交好友,她将你托付于我,盼你能平平安安长大。我将澹台家交给你,替我守着它吧。”
盛明月……承恩侯的胞妹。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过往的蛛丝马迹终于有迹可循。
难怪,大夫人钟离离无法生育,澹台宇也没有再纳一房姬妾,而是将他抱了回来。他的身份是不能为外人道的隐秘,连冷叔都不知道。但大夫人应当是知晓的,所以她替澹台宇守住了这个秘密,养着不属于他们的孩子。
难怪,承恩侯的长子和陶谷娘都会“意外过世”。盛明月诞下双胎,天家却只知其中一女。陶谷娘作为盛明月身边的医女,瞒下了他的存在,将他偷偷抱走。可此事终是被瞧出了端倪,陶谷娘被人害死,天家暗查小皇子的下落。承恩侯的长子身体康健,有人将他认作了自己,对他下了毒。
难怪,盛从嘉与陶芸会借住澹台府,他与盛从嘉关系交好,他们本就是表兄弟的关系。
澹台月想,盛家大公子当年中的毒,与他体内的毒应是同一种。他的毒自娘胎中来,大公子若是也因同样的毒过世,更能佐证他的身份。
他与大公子调换了身份,他保住性命,成了澹台家的少爷。
他无法猜测大公子的死是否是承恩侯府有意引导,那样的事实他难以承受,他不该由那么多条人命来拯救。他与他的母后,被天家判了死期。用这么多条性命保下他,并不值得。
澹台月闭上眼。
他们都盼着他能活着,可他活在这世上,又为了什么。
若是为了向天家讨回公道,可澹台宇与承恩侯府救下他,却不告诉他真相。若是他一辈子不去打开澹台宇的信,他永远都只会是澹台月。
不会知道,他身上有一半,流着的是傅家的血。
傅家……
澹台月忽然想通,为何傅宁钰会将信递到他的手中,似乎是笃定了自己会帮助姜槐。可是傅宁钰又为何会知道他的身份?若是傅宁钰知道了,那么别的人呢,龙椅上的那一位呢?
会否想当年那般,再对他暗下杀手。这一次他的身边有了梅萼,若是伤到了梅萼,他该如何自处。他无法忍受梅萼被他牵连,她嫁给他已是不幸,他注定不能陪她一生,若再叫她为他所累,他……
一想到此处,澹台月心口忽得泛疼。
他紧捂心口,呼吸急促,不留神撞翻了一旁的烛台。
冷叔守在门外,听见屋里的动静,暗道一声糟糕,赶忙冲进屋扶住澹台月:“少爷、少爷?”
梅萼听见冷叔的惊呼,提着裙从小院跑进,焦急地扑到澹台月面前:“夫君怎么了?怎么忽然就……冷叔,劳烦您去请陈大夫走一趟。”
冷叔一脸愧疚地望着梅萼,目光瞥了桌上的书信一眼,嘴巴微张,似要解释。澹台月忽然握紧了冷叔的手,捏住了他的虎口。冷叔回了神,起身给梅萼挪了位置,说道:“劳夫人照看少爷,我这就去。”
梅萼点点头,半搂住澹台月,让他靠在自己的肩头。
澹台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嗅着梅萼颈边淡淡的香气,胸腔下的憋闷感才散去一些。他的心跳逐渐平稳下来,心尖仍旧疼痛难止,却已比方才好了许多。他覆上梅萼的手,拍了两下:“小芩……我没事。”
“你都这样了,怎会没事。”梅萼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我以后再不与夫君置气了,夫君莫要吓我。”
澹台月胸腔震了几震,似是被她逗笑:“……当真无碍的。小芩,那儿还有一封信。”
梅萼愣了下,扭头去看桌面。她没仔细瞧上面的字,只不解地扭回头重新望向澹台月。澹台月递去一个眼神,她心领神会,将信纸拿来,垂眸望去。
又是半晌无话。
她脑袋发蒙,怎么会呢,门庭凋敝的澹台府……竟然和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