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眷顾
难怪侯夫人叮嘱她,要她陪着澹台月,让他可以好好活着。
竟是这样活着。
她红着眼抬起头,望着澹台月的眼。澹台月脸色惨白,唇角微抿,勾起淡淡的笑:“小芩可会觉得是负担?”
梅萼猛地摇头,她怎么会这样认为,她只觉得澹台月过得好苦好苦。她听旁人描述,都觉得元后是个被辜负了的可怜人,她如此怜悯那无辜逝去的孩子,却没想到澹台月本会成为其中之一。澹台月的诞生不被期待,无论生死都不得安稳,所以他舍了姓名换了身份,才能存活于世。
不能与亲人相认,不能与世人联系过甚,他原本注定要老死在澹台府中,寂寥一生。
梅萼忽然庆幸,她嫁给了澹台月。她不敢想象,倘若他与她只是路人,几年后偶然得知澹台家最后一任家主过世,澹台家自此消失,她会作如何想。也许她并不会记挂在心上,不会知晓那逝去的人,生得如何模样。
侯夫人说,在澹台月娶她之前,他已经没了求生的念想。她也说,自己何德何能。
何德何能。
梅萼落了泪,似断了一根弦,如何也止不住。
澹台月眉心一蹙,抬手抚上梅萼的眼角:“不要哭。”
冷叔带着陈大夫回来之前,澹台月终于把梅萼哄好了。也亏得此,他几乎忘记了自己的疼痛,陈大夫乍一瞧还澹台月已经无事了。
梅萼见陈大夫进来,起身给他让了位。陈大夫替澹台月诊完脉,神色肃穆,却不开口,令梅萼又紧张了一分。澹台月见梅萼一副要将衣袖给捏碎的架势,看向陈大夫,缓声道:“大夫不妨直言。”
陈大夫叹道:“早前便劝过你,你体内的毒素难以清除,你的体质教常人虚弱了五分,最该控制情绪。你的脉象不稳,可是方才发生了什么?”
澹台月淡淡一笑:“一些意外罢了,往后一定牢记大夫的话。”
陈大夫见澹台月不肯说,也不勉强。从澹台月的毒开始,他身上的秘密太多,当年他尚是跟着师父身边的药童,澹台宇亲自来请师父为年幼的澹台月看病,彼时他资历尚浅,未能陪同。一晃二十载,师父已经颐养天年,诊病的人换成了他。师父离开仁和堂前曾对他说,澹台月寿数不足二十载,即使有幸熬过二十大煞,此后每一日都可能是他的终结。师父不忍这孩童自小经历如此苦难,钻研医术,更将自己的本事传给了澹台月,但毒已入体,除却禁书中所载换血之法,无解。
然换血者,九死一生,还需祭一活人,早无人会用。
澹台月自云蔚归来后,身体有所好转,只要他安心养着,陈大夫觉得师父所言寿数将尽那日或许还能再拖延几年。
他见梅萼仍旧伤怀,宽慰道:“夫人不必担忧,我这边为公子开一些补气养身的方子,原先的药方已不能再用。配合着夫人所学的推拿之术,公子的身体定会日渐康健。”
梅萼抹了抹眼角,微笑道:“多谢陈大夫。”
“那在下就不打扰公子休息了。”
“劳大夫走这一趟……”梅萼朝陈大夫躬身行了一礼,“冷叔,劳您再送陈大夫回去。”
陈大夫入澹台府不足一炷香的时间,留下了方子便回了仁和堂。梅萼这会儿食不下咽,安排好的晚膳也无心再用,这时节食物放不得一夜,幸而梅萼用来酿酒之处辟出一间冰室,里面盛着几缸凉水,温度比户外低得多。澹台月小憩之时,梅萼又跑了一趟后厨,交代刘老先生将膳食送去冰室,自己重新熬了一碗稀粥,配上一碟开胃小菜,拎着食盒返回雅园。
澹台月睡得不安稳,只歇了一小会儿就醒了过来。
他倚着床头,梅萼一口一口喂他喝粥,两人都没胃口,澹台月只勉强喝下大半碗。冷叔带着药回来,正在院里煮着药,药味飘进屋中,整间屋子都弥漫着苦涩。
梅萼眼皮耷拉,兴致始终不太高。
澹台月暗叹几声,等梅萼收拾好碗勺,抓住她的腕骨,梅萼坐在塌边,他挪了位置,虚虚将她揽在怀中。
“总是吓着你。”
“只要夫君安好,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梅萼停顿片刻,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某一处,“信上的事,我爹娘知道吗?”
澹台月摇头:“我不知父亲与岳丈约定之时是否提过。”
“这样啊……”梅萼笑了笑,“没想到夫君竟是这样的身份,原来父亲让我嫁给了……”
梅萼后半句并没有说出口,澹台月呼吸一紧,他忽然害怕听到不想听的后续,他想他今日不能再承受第二回。
梅萼忽然转过身去,搂住了他的腰。
他错愕地低头。
梅萼说:“幸好我嫁给了你,我陪你承受这一切,好吗?”
澹台月失神了几个瞬间。
久违的暖流爬上心头,在这炎炎夏日,灼得他心口发痛。可这不是痛,是喜悦,是欢愉,是想要拥有。
他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