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服狄仁杰
狄仁杰树起了浑身戒备:“公主殿下智慧天纵,区区武敏之,如何能掳掠殿下呢?”
令月忽而一瘪嘴,神情凄然地嘤嘤嘤,也顺便换了称谓:“狄公,你即查过了案,当知那武敏之用了什么手段!我人小力薄,便是智极通天,一力降十会之下,如何反抗?”
狄仁杰正满心戒备思索令月的一字一句,顿时被她勾得想起查出的种种事由。
武敏之仗着帝后宠爱和荣国夫人的暗线,买通宫人伪装武珝密令调开她身边宫人下药迷晕她,将她藏在恭桶车下掠去。
这等行事,可是他是特地寻略卖人学来的!(注)
蓄谋已久,其用心何其狠毒!
人贩子掳掠成年女子尚且无往不利,何况令月这他一个巴掌就能提起来的小小身形?
狄仁杰断案多年,深知切莫苛责受害者,顿觉自己好似帮凶,正在责难为难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弱者。
令月见狄仁杰面色似有松动,乘胜追击:“不错,那药是我命麦子寻来下在他茶水中,那陶瓶,那一刀,都是我们在脱困后惊惧之下方才……可狄公,武敏之是壮年男子,我与麦子两小小女童,若不机警些,寻些法子,恐怕早就……”
小女孩嘤嘤低泣委屈万分,饶是狄仁杰也不由得心软。
令月抹着眼泪看向狄光浅:“那位狄家阿姐,若是你遇到了此事,你又当如何?”
“我……”狄光浅张了张嘴,最后摇头,“我不知,不过我定不如你,能于绝处谋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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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月又泪涟涟得把目光投向狄仁杰:“狄公,若是令爱遭了此等劫难,狄公望令爱如何举动?莫不是束手就擒,静待不知何时会来,甚至不知是否会来的救援吗?!”
扎心一问,狄仁杰扪心自问若是狄光浅遇到这事……
那当然是拿刀捅死那直娘贼!
俩小娘子只看见武敏之晕了,又怕他会醒,两个小女孩和一个穷凶极恶的嫌犯困在小屋子里,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焉有幸理?
怪只怪令月和麦子年小力薄,刀扎的不够深,没能当场捅死那货!
令月看火候差不多了,又道:“狄公,你历经司法这许多年看遍民生疾苦,当知何事为紧要,何必纠缠在这细枝末节之处?”
“若依公主所言,何事为细枝末节,又有何事为紧急要害?”
“我与麦子被掳后如何脱困是细枝末节,武敏之掳掠于我居心不良是要事,麦子横遭劫难家破人亡是要事,教坊险恶幽魂营野是要事!”
狄仁杰大吃一惊:“所以,收容教坊妓入皇庄并非殿下乳母张氏擅作主张,而是出自殿下授意?”
令月抿着唇,目光悲悯:“她们好不容易脱离风尘得见青天,却身无长物,更无一技傍身,若是不照拂一二寻条出路,恐怕下场不会好过身在教坊。
只是我身小力薄,左右教坊这百十女伎尚且能照拂一二,这满天下州府军中官妓军妓,实是鞭长莫及。”
狄仁杰宦海沉浮多年,自然见多了歌舞唱酬,也见多了官妓凄惨下场。
可大唐狎妓成风,文人墨客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恬不知耻得以淫词艳曲提得满纸旖旎,更有未经世事者装聋作哑者,大肆鼓吹那是扬名处,有千古佳话,全不知那纸下满是血泪!
他能独善其身已经是极少见的性情高洁,也从未见过这等天潢贵胄会看重那些小小官妓的疾苦。
“公主生于深宫,小小年岁,如何知这等疾苦?”
“狄公即查到了乳母身上,当知其长女是如何十三夭亡的!
那是聚众淫乐,被当堂虐杀身亡!杀她的,便是那道貌岸然,自诩风流的所谓士族门阀子弟!”令月说到恨处,握拳咬牙,“狄公可知,乳母收容二百教坊女,均岁尚不足十五!!!”
狄光浅惊呼,她的聪慧能隐约猜到,却不愿相信,喃喃问出疑惑:“那,那些大些的教坊女呢?”
“都死了!教坊女子有几人能活过三年?!”
“这,这……”狄光浅能猜到事实残酷,却没想到这么残酷,“怎么会这样?”
令月冷笑:“教坊以水银避孕,以砒·霜养颜,何人能得长久?”
“可笑这满城儿郎尽皆视教坊为地狱,却对做那教坊女子的地狱趋之若鹜!可恶之至,虚伪至极!”
狄仁杰捂住狄光浅的耳朵:“殿下年幼,张保傅实不该以此等事辱殿下视听。”
令月握拳,前倾,小小身体却有滔天威势,直扑狄仁杰:“可狄公看来,乳母所言所历所思所求,可有谬误?可有贪求?
孤生为帝后幺女,身处这滔天权势之中,知其苦痛,不该施以援手,而当坐视旁观,装聋作哑,就能全我高洁圆满?闭目塞听,便能当这污秽不存了吗?这又与掩耳盗铃何异?!
孤,绝不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