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次不愉快的旅游过后,许炽始终没缓过来,在风中疯狂凌乱。从濒死的边缘里被拽了回来,虽然活下来了,但也看到了生死的惨状,她躲进厕所里狂吐了几天几夜。晚上都要开着夜灯才能放心睡着,经常半夜打着哆嗦从噩梦中挣扎着醒来。
喻清真从门外走来。他刚刚去厨房里弄了点清淡的食物,都是些流食,比较容易下咽。他把小桌子摆在桌上,一小口一小口喂着她吃饭。
许炽依旧是魂不守舍的状态,眼神空洞,胃里直犯恶心。吃了几口,实在吃不下去了,喻清真撤下桌子,扶她准备休息。
她突然小腿抽搐,胃酸反流,拖着虚弱的身体朝厕所的洗手台奔去。
“呕。”水的冲淋声响起了。
喻清真当然也没有睡好。他甚至半夜都不睡觉,像个守门神一样,一个人固执地守在许炽床头,任取任予。听到她的惊呼,就马上冲过来递过去一个安抚的拥抱,边拍着她的背,边安慰道说:“没事……没事了。好了,阿炽,你看看,我还在你身边呢。别怕别怕,我会帮你解决掉他们的。”
好不容易从浑浑噩噩的状态缓了过来,许炽才有机会梳理最近的事情。
她和他面对面坐在一起,紧紧抱着枕头,有些头痛地问道:“喻清真,你现在讲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的眼底青黑,一脸疲态,一看就是最近照顾她累到了的样子。听到许炽的话,他立马坐直身体,攥紧衣角,反射性地跪在地上,不安地道歉:“对不起,阿炽。我不应该和你吵架的。都是我不好,才害得你陷入危险。”
许炽扶着头,低头看着他,无奈地说道:“你先把头给我转过来。你知道的,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这次意外本来是我的错,你完全不需要道歉。是我太意气用事了,应该尊重你的隐私。但是,你怎么会从那台电视机里面爬出来?怎么做到的?”
他很努力地把头扳正,被针缝过的孔洞又开始冒出血滴,不停地流出,粘湿了他的衣领。可能有些痛,他皱紧了眉头,又装作没事的样子给许炽低头认错:“对不起。”
许炽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喻清真,你过来。”
油盐不进的家伙慢慢爬了过来,膝行了一段距离,坐在她腿旁边,仍旧是低着头闭嘴不语。
“好歹把自己当个人看啊。”许炽顺着床边,和他并排坐在地上,连带着握住他的手,“怎么这么冰。”
许炽在床上摸下来一床被子,盖在他头上,把冰冷的手脚全部塞了进去。
“阿炽,我不用说了,你知道的。”他的声音有些虚浮,像是飘在空中似的,“我和你本就殊途。”
许炽的确大致猜到了他的身份。她也知道他靠吸食人类的阳气为生,否则连人形都难以维持。他告诉许炽:她肩上的三把火越来越弱了,也许是因为他待在她身边太久了,阴气慢慢间浸染了阳气,所以最近才会气运不佳,被坏人盯上。
许炽趿着拖鞋,拿了几瓶消毒水和几卷绷带,撩开他的长发,没有回答他的自言自语,只是环着脖颈细细地涂伤口:“怎么会变成这种惨样呢?”
知道女友是在问自己的死因。
他低眉敛眸,想到这件事情,回忆如针扎在他的心口上,浑身怨恨又更加浓郁。黑气飘进他的眼睛里,染上了些许红。许炽按着他的肩膀,赶忙喊道:“清真,冷静点。”
眼底闪过一丝清明,平复好心情后,他不咸不淡地说道:“父亲把我砍死了而已。一斧头把我从脖子截成两段,虽然有些疼,不过还好,看见你以后就不会想到这个了。”
许炽心下大骇。
到底是有多恨才会将整个头颅砍下呢?她始终想不明白,但没有开口问。这种窥探式的好奇,只会让他再一次陷入被伤害的深渊。
许炽问:“我还剩多少年寿命呢?”
他说:“我没有吸食你的阳气。我不敢……我不会这样干……我爱你……我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在忍着了。”
他比以前更瘦了。平时还能吃的下许炽做的饭菜,这几个星期,许炽偶然间都能发现他呕吐后做的清理痕迹,他却没事人一样,敲着碗说再来一碗。许炽能感觉到他越来越虚弱,脸色越来越惨白。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么,好,我问你,喻清真,你又只剩下几个月呢?”
他愣住了,这个人又开始装傻充愣。许炽恨极了他这幅模样。
“回答我。”她抬头仰视他,很认真地望着他。“我不喜欢听你说谎话。”
“……两个星期。”沉默良久后,他撇开眼,不去看许炽,“我还有两个星期能和你待在一起。”
“是吗?”许炽有些茫然。
他们才刚开始多久呢?不过四个月而已。他却要为这四个月忍受难以想象的痛苦,承担魂飞魄散的结果。
“如果你吸了我的阳气会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