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满道（四）

窄小的床榻上，一夜无眠。

仿佛置身于深不见底的黑潭，连呼吸声都显得过于突兀。

她听说过一种感官剥夺实验，把人放在没有任何外部刺激的环境下生存，先是会焦躁不安，紧接着便是注意涣散，慢慢出现幻觉。

万幸的是，她还是清醒的，在被放大了百倍的疼痛中，清醒异常。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一阵清晰的脚步声。

“谁？”

“是我。”

汪直的声音。朱徽不想转身，幽幽问道：“什么时辰了？”

“寅时。”

“下一次是什么时候？”

她语气有些颤抖，汪直知道她在问什么。

“申时。”

没了回应。

“郡主不必担心，西厂公务很忙，韦瑛和宗秀不会在郡主身上花费太多精力，很快就结束了。”

“嗯……你放心，我还活着，不会连累你的。”

又是一阵脚步声，朱徽匆忙叫住他：“汪直！”

汪直止步道：“郡主有何吩咐？”

朱徽恳求道：“你给我一样东西好不好？”

“什么？”

“能发出声音的任何东西，琴，筝，笛子，箫，什么都可以。这里太安静了，我……有点害怕。”

汪直没有答话。

朱徽听到他越来越远，沉重地闭上了眼睛。

不久后，一只埙递到了她的跟前。

“西厂没有那些文雅的物件儿。”

朱徽感激道：“足够了，多谢。若有机会……我会报答你的……”

她自身难保，这种诺言很像在画大饼。

“奴婢告退。”

朱徽撑着上半身，胡乱翻着这只埙。现代她什么乐器都玩过，唯独埙她知之甚少，只会那一首曲子：

《千年风雅》。

这埙品相不错，音准不错，音色不错，就是俯卧的姿势，让她有些使不上气。

她虔诚地将双唇贴上切口，宛如将魂魄缓慢地注入其中，期待着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有一丝亲切的共鸣。

第一句熟悉的旋律飘荡出来，两行清泪悄声滑落。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