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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道(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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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狠命又挥了几鞭子。朱徽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等疼痛,仿佛要将整个人拿钝刀砍成两半。她眼泪喷涌而出,喊叫声几乎掀翻屋顶,手肘再也撑不住,整个人趴在了案桌上。

墨迹未干,沾染上了她雪白的衬衣。

看着她歇斯底里地哭泣,宗秀犹豫道:“督主是让她自己写……韦瑛,你这样动刑,她写不了的……”

韦瑛玩着鞭子:“那郡主写吧。”

朱徽大口喘着气,挣扎着拿起笔,感受到伤处一道血珠顺着腿滑落,可黑云压城的疼痛也压制不了心底的无助,她依然一个字也写不出来。

又一道风声响起,她绝望地闭上了眼。

片刻的喘息让受了摧残的肌肤更加敏感,接下来的几鞭子精准咬中所有伤痕。她两眼一黑,直接不省人事。

韦瑛震惊道:“十二鞭就晕了?我还打算还她三十下呢。”

宗秀端了盆水过来:“来点水?”

韦瑛:“不必。”

他一鞭子抽过去,刻骨的疼痛将朱徽从短暂的梦境里狠狠拽落下来,她被迫转醒,神志不清之间,竟然轻轻唤了声:“汪直……”

他是她史书上的嗤之以鼻,却是她大明一日游里,仅得的一丝善意。

这份善意,还是来自于原主和他的故交。

与她本人无关。

下一鞭子落下之前,汪直推门而入。

韦瑛和宗秀都吓了一跳。

宗秀道:“督主,属下等已经很留情了。”

韦瑛将鞭子无辜一伸:“对比西厂刑罚来讲,这压根不算什么。”

汪直道:“我知道。厨房里有宵夜,今儿不早了,明日再审吧。”

朱徽仅存的一丝意识听到了“明日”两个字,噢……原来还有明日……

汪直看她衣上几道拇指粗的血痕,倒也并不觉得有多惨烈。他扶起上半身瘫倒在桌上的她,莫名来了句:“不至于啊……”

朱徽努力扯出一丝苦笑,受刑能力是要练出来的。现代人缺乏锻炼,没有抗体,是比当朝人要脆弱一些。

汪直道:“宗秀,带她去最边上那个牢间,清净些。”

韦瑛道:“督主可真客气。”

汪直道:“她是太后的人,太后若怪罪下来,你担着?”

韦瑛吐吐舌:“属下承担不起。”

朱徽心知肚明,她离了宫这么久,清宁宫杳无音信,周太后怕是压根不想管她。成化帝、万贵妃、周太后,明明分属两方甚至三方不同的阵营,怎么都弃她如蔽履?难怪原主要自尽,一连得罪宫里最有权势的三个人,谁还能活下去?

宗秀押着她去了牢间,拿粗重的铁链锁上了门。她忍着疼,缓步走到角落边的床前,裹紧了被子躺下。

正月天,真是冷极了。狐裘不暖锦衾薄,更何况是一床异味冲鼻,落絮飘零的棉被。

恍惚间,她看着一朵棉絮从眼前升起,飘向空中,飘出了那一扇小小的天窗。

飞絮自可临天地,人如困兽岂自由。

——————

此时清宁宫里,空灵的木鱼声一震一震地响,秋禾给跪经的周太后披了一件衣裳。

“太后,皇贵妃将郡主发落去西厂了。”

“什么缘故?”

“皇贵妃命厂公从郡主那儿查探陈司乐之死,郡主受不了西厂刑讯,只怕会将这事儿和盘托出。”

周太后闭着眼:“那又何干。万贞儿以为拿一个陈司乐就能反制哀家了,笑话,殊不知一百个陈司乐,也敌不过一个顺义。”

秋禾道:“厂公似乎对顺义郡主有情。”

周太后道:“情义还不浅呐。”

秋禾道:“恕奴婢直言,那三十杖,只要厂公一个眼神,掌刑的便不敢下重手。可奴婢看厂公那样子,却是老老实实地全受了,皆是因为太后那句,郡主若有半点徇私,便替他受剩下的七十杖。厂公顾忌郡主,才一言不发。”

周太后道:“顺义在宫里待了那么多年,什么时候和汪直有了这等交情,秋禾,你身为清宁宫掌事,你竟然一无所知?”

秋禾立即跪地俯首:“太后恕罪。”

殿内一片死寂,只剩木鱼声回荡。

秋禾后背满是冷汗,伏在地上,不敢言语。

直到周太后拨过了两颗佛珠,缓缓道:“无心插柳……顺义此番去西厂,若非汪直是个阉人,哀家都能抱重孙子了……”

秋禾听周太后语气里减了斥责,才敢抬首道:“西厂究竟是炼狱之地,太后可要将郡主救回来?”

“救?”周太后冷笑道:“顺义若是能死在西厂,便是永远横尸在了汪直和万贞儿之间。”

“奴婢明白,奴婢这就去办。”

——————

疼痛肆虐,思绪翻涌,朱徽侧身躺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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