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暗室

“中毒之事已年岁久远，现今回想起来已模糊不堪，我只记得这毒名叫红燥香。”

我知道伏墨对前尘往事记忆不清，不由得感叹：“若爹爹还在，那他必定会仔仔细细地和我讲这毒物之来历。”

我转身望向父亲从前常接诊的方向，继续道：“从前爹爹常常坐在那里，在这堂内各路来者对他皆是尊敬，无论是何身份皆，只要来问诊都会自觉遵循这里的规矩。”

说到此处，我想起沈烨燃起初时总是深夜来访，而夜里爹爹是不接诊的，却独独为他破例。我不由得吃吃笑起来：“不过也有例外之人。”

只听到伏墨一声询问：“哦？是何等例外之人？”

我因走神心中一惊，不知何时伏墨已静立在我身后一步开外，我扭头看他一眼：“公子可知那人与你样貌出奇相似。”

伏墨慢慢走到爹爹接诊的长桌前，看着墙上那块医者仁心的牌匾，牌匾下的窄案上方挂着四句箴言。

古人医在心，心正药自真。我愿天地炉，多衔扁鹊身。

他随后转过身来看着我，蹙着眉问：“这般说来我倒想真该见见，此人是何身份？”

我目光灼灼的盯着他：“此人已在半年前失踪，原是在中骨山修行。公子可曾听说过？”

伏墨垂首低吟：“中骨山……”

随即他抬起手指向窗外，我走到他身边，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窗框中隐在云雾间的中骨山好似一幅大家之墨宝。

“没错，那便是中骨山。”

他垂下手臂，却依旧沉默着望向窗外的中骨山，良久他才开口。

“那里本该是灵气充盈，此刻却日渐衰弱。”

我刚要问他缘由却被打断，药柜方向正传来阵阵咔咔声，似是机关在暗处运转。

伏墨显然也听到了声响，他与我对视一眼，立刻拉起我的手，躲在长桌后的内阁回廊处。

此时晨光还未照进这个狭窄的过道，光线朦胧中我和伏墨挤在此处呼吸相闻，而他紧紧握着我的手。

我闻到他身上沉静冷冽的雪松淡香，逼仄的空间之下香气被放大，我不由得有些心跳变快。

我偷偷望着他，此时他极为平静，正盯着前厅内的情形。我不免感叹他面对此等情景，竟还如此放松，而自己心跳却快到不行，果然是修行之人心性平稳。

咔哒一声，机关运转的声音骤停，四周也突然沉静下来，前厅药柜前腾起薄薄尘埃，在光线中跳舞。

我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伏墨看我一眼示意我安心，我勉强笑着朝他轻点头。

两双眼睛始终盯着前厅，不敢漏掉一丝声响。

这时机关再次运转起来，声音极是轻微，若非安静出奇，很难被察觉。声音停止后，便看见南墙上的药柜从墙内缓缓打开。

我不自觉地瞪大眼睛，紧盯着那面向外开着的药柜，从不知家中会有这样的机关装置。

是何人所造，父亲对此知情与否，现如今里面又是谁？

一连串的疑问冒了出来。震惊、迷茫、疑惑、不知所措，顷刻间寒冷再次涌入体内，手中炙热的珠子瞬间失去了温度。

我控制不住的开始颤抖起来，望向前厅的眼睛却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什么。

伏墨感受到了我的颤抖，将我揽进他怀里拉紧了披风，动作很轻很轻没有被外面察觉。他披风里怀抱里都很暖，下巴抵在我头顶上。

我感到又暖又酥，眼睛逐渐失去支撑的力气，视线也逐渐模糊。依稀听见前厅有脚步声，我模糊看见从药柜后走出一个人影，那人一席蓝衣。

几度极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他的脸，未果。失去意识前只听见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

“沈烨燃，你也来找药？”随后是一阵阴阴的笑声……

再次睁开眼，透窗而过的光正落在我眉眼处，应是临近傍晚了。

我伸出手挡住光线，用力眨了眨眼，才发现自己正躺在内阁中，身上盖着伏墨的披风。回想起昏迷前我被他紧紧揽在怀里，脸热了起来，摸着斗篷的手也不由得攥紧了。

我侧躺着望向前厅，努力回想着昏迷前见到的那个蓝色身影，还有那似曾相识的声音，想要找回丢失的细枝末节。

“皱着眉在想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心中一惊，想起身看身后是谁，却不小心从狭窄的卧榻上掉下来。

我惊呼一声，被一只大手拦腰捞了起来，顿时雪松香溢满口鼻。我定下神来，发现自己正紧贴在伏墨的胸膛前，仰起头只能看到他那双淡漠眸子。

伏墨侧躺在卧榻上，姿态慵懒的半倚着，目光低垂。四目相对之中，我先移开了目光。

“可还觉得冷？”

我不敢再抬头看他，此刻脸上正烫得出奇，只得背对他摇了摇头。

他没有作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