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困

四月末，夏初，陵州府。

花白的太阳高高挂在天上，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今年的夏天似乎格外热，入夏这么久，一丝雨星也不见。刚刚收完粮食的田里一片干涸，小草也蔫巴巴的，不见生气。

树梢上一阵风吹过来，吹得大树枝叶摇晃，树顶上的云朵也随风漂浮。带来一阵清爽的凉意。

大树遮挡了阳光，留出一片树荫。树荫下支着一溜粗布搭起的棚子。棚子下面支着一口口热气腾腾的大锅。每个锅上都蒸着热腾腾圆滚滚的土豆，袅娜的香气轻盈地浮在鼻尖。

一列列穿着打着补丁的短打，及拉着草鞋的百姓排成长队。引颈眺望，看着前面冒着热气的大锅，希望早点轮到自己，好得几个回家给孩子吃。

在这一列列整齐而喧嚷的队伍中，有两个细瘦的身影格格不入。这两人一个瘦高，站在人堆里一眼就能望见。另一个略矮些，也更瘦些。

两人时不时在这个队伍攀谈几句，又转过另一个队伍攀谈几句。连着换了几个队伍，才终于领了东西，小心混出人群。

两人相隔不远，遮遮掩掩的警惕张望，见没人注意自己，才一个闪身进入一个破败荒凉的院子。

片刻后，一高一矮两个身影从院子偏门闪出。两人脚步极快，一瞬就来到大街，混入人群不见踪影。

这两个正是先一步出来打探消息的瘦子兄弟。他们出来官衙，躲在暗处观察着前面□□的百姓。却发现不对。

这些百姓虽然嘴上叫嚷的厉害，可手上根本没拿什么家伙事。无非是几个路上 捡来的树枝石头罢了。就这样子，怎么看也不想是要攻打府衙。那咚咚咚撞门的声音也是他们拿石头砸出来的。

见这情形，瘦子兄弟一瞬明白过来。这些百姓恐怕根本不是来打架，而是来要说法的。不知为何那报信的衙役要传错误的消息给他们，那县令肯定也被骗了！这是个阴谋！

两兄弟正待回去告诉众人，半路上却碰见季时正好从院子出来，后边还跟着一对差役。

瘦高个心中一喜，正要高声示意，瘦矮个忽然觉得不对，伸手阻止他。瘦高个回头见哥哥向他使个眼色，瞬间会意，两人矮下身形，躲在阴影处。

只见那边季时带着两个个低眉顺眼的差役转过花丛。“外面情形如何？”这是季时的询问声。他们听着声音还纳闷，怎么季时指挥起这里的衙差跟指挥自家下人似的。

很快这想法就得到了证实。被他问的衙差恭敬一低头，“回公子，一切如您所料，外面一切顺利。”

“很好，不枉费我辛苦一场....”两人边说边渐行渐远，声音几不可闻。

这边瘦子兄弟听了这两句，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这一切都是季时一手策划。只怕那县令也不是潜逃，怕是落在了他的手里。

“不好，穆夫人和穆公子...”瘦高个一惊就要往里冲，瘦矮个一把拉住了他。

“咱们现在双拳难敌四手，进去也无济于事，只会让对方手里多两个筹码而已。”

“那怎么办？！就这么干看着吗?”

“为今之计，只有先混出去，再从长计议。”

两人趁着夜色混在百姓里，等着他们闹完散去。期间衙门根本没人露面，更别说安抚了。

寂静的深夜，寂静的巷尾衙门口。

持续了半夜的喧闹此时已经落下帷幕，熙然的百姓也早已散去。只剩满地的枯枝败叶，砖头石子，还有不知是谁带来的枯黄菜叶散落一地。

在这万籁俱寂的深夜，这个地方连一声虫鸣也不闻。堪称死寂，更别说有人经过了。但在转角的阴影处，仔细看去，就能发现这处的阴影似乎比平时浓厚。不止面积更大，它还间或不是的轻微动上一动。

这自然不是什么鬼魅，而是躲藏到如今的瘦子兄弟二人。

两人自喧闹的百姓走后，一直蹲守在这里。即使脚都麻了也没换地方。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直紧闭的衙门大门忽然‘吱呀——’一声打开，在这寂静的深夜格外刺耳。

接着是两个身影被跌跌撞撞推出来。先出来的身影是个半大少年，一个踉跄之后赶紧回身去扶身后的人。那是一个梳着妇人发髻的女子，不过二十许，身姿清瘦。这两人正是穆夫人和穆韶母子。

两个衙役把他们推出门，喊了声“快走快走！”就反身关上了大门。穆韶扶着穆夫人，两人看着一片狼藉的衙门口，一时有些发怔。

正当他们看着地面发愁的时候，一个惊喜的声音忽然响在耳边。“穆夫人，穆兄弟，你们可算出来了。”

穆韶两人认出来是瘦矮个的声音，大喜，赶紧回身。果然是瘦子兄弟两。

“高大哥，你们怎么在这？”

“我和我兄弟本来出来打探消息，但走到门口....”四人如此这般交流一番。

“原来如此，看来这一切果然是季时的算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