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没了

“拐子藏着不叫你看见呢！”

“妈说的好像自己被抓过一样。”

祥林嫂脸色苍白，似乎叫这句话伤心了，她是想起了那个码头上，她在淘米来着，就叫人抓走了。

到了原先的主人家，主人家门上的漆要比之前的新，是补过了，但门口的小石狮子还是原先的。祥林嫂想敲门，又惆怅起来，家里可会没人？

她不敢站在门前，走到角落，仔仔细细想了想这两天可会有些什么事发生。

妞妞好奇的盯着石狮子，“妈，狮子嘴里有珠子。”

祥林嫂有点骄傲，“大户人家才有呢！”

妞妞要去摸，“真好玩。”她的手还没碰到，叫祥林嫂打了回来，“规矩一点。”

这时候，大门开了，出来一个眼生的妇人。想来也是，她走了，主人家当然要再雇一个。

她不敢去打扰了，拉着妞妞走。

“妈，你带我去哪？”

“找卫婆子。”

“谁是卫婆子？”

祥林嫂不愿意在女儿面前说这是个人牙子，含含糊糊，“一个老相识。”

到了卫婆子家，祥林嫂明显放松了很多。卫婆子见了她，也是大吃一惊，拿眼仔细瞧她。

白头绳，乌裙，蓝夹袄，月白背心，青黄脸。

“祥林嫂？”

“哎！”祥林嫂好像见到了真正的亲人一样，重重的答应了一声，一个哎字里藏着一把心酸与委屈。

“你怎么回来了？”卫婆子手一指，“这个萝卜头是你的孩子不成？”

她说着把祥林嫂拉倒板凳上，就要倒水，又要拿糖给妞妞吃。

祥林嫂连连阻止，“别忙活、别忙活！”

到最后，祥林嫂捧着个瓷碗儿喝水，是加了红糖的。妞妞手里有了花生糖。

卫婆子听着祥林嫂诉说这些年的生活，眼里带泪。

“你受了好大的苦啊！”

“妞她爹在的时候也不苦。”

“山里人会疼媳妇？”

祥林嫂不说话了，脸颊上有了一点红晕，她砸吧着，“他是个好人。”

卫婆子叹气，“短命的男人害苦女人，任凭他身前千好万好，死的早，就是罪。”

“先前我回卫家山，还听人说你交了好运，说你生了对儿龙凤，家里起了房子，男人又有的是力气，你上头还没有婆婆，我想着你算是熬过来了，还为你高兴。”

祥林嫂静静地听着，在卫婆子的口述里回味自己在贺家墺的日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好，自己有许多的活儿要做，累的要死，贺老六有时候也会有男人的那些脾气，然而……

卫婆子不说了，她看了一眼妞妞，“你这个闺女长得真可人疼，”她拉过妞妞，仔仔细细打量，“长得不像你，像贺老六吗？”

祥林嫂微笑，“眼睛像，又大又圆，她爸爸稀罕的不行，比儿子还疼。”

卫婆子说，“你来我这儿还是想找个工做吧。”

祥林嫂垂头，轻轻的嗯一声。

卫婆子胸有成竹，看着祥林嫂，“你可还愿意去原先鲁四老爷家做活？”

祥林嫂有点惊喜，“然而，我，我真是没脸。”

卫婆子笑着点头，“你不要怕，现在那个婆婆和你没了关系，你嘛，干活又勤快，告诉你，四太太常和我抱怨，说之后雇的几个都不如祥林嫂，你来，她一定会收的。”

“可、可我不是一个人了，我还有个女儿。”妞妞抓了抓桌角，有点害怕妈妈不要她。

“这好办，你把孩子送到乡下，花钱给人带，一个月花不了几个钱。”

祥林嫂有点心动，触及妞妞的目光，低下头，拿出一只手帕捂住嘴，哭了。

妞妞听懂了，立马跑回妈妈身边，两只手扒拉着妈妈，“妈，你别不要我，我乖乖听话。”

祥林嫂哭的声音更大。

卫婆子一言不发，知道祥林嫂的哭声消下去，“祥林嫂，你要是舍不得女儿吃苦，还有个法子。”

“什么！”祥林嫂抬头，一脸的泪水来不及擦拭。

卫婆子笑着说，“外头有的是有钱的人家想要个闺女，你缺钱，人家缺人，你知道……”祥林嫂站了起来，这怎么成！亲生的闺女卖了，她要成畜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