怏怏不乐
但王婆子顾不上计较这些有的没的感受,她瞧见苏澄跃回身,立刻喜上眉梢,快步凑上前点头哈腰道:“小姐回门怎么忘记带上奴婢了。”
苏澄跃挑眉,方才与陆承远同行时,那点若有若无的奇妙感觉,也随着王婆子的突兀插入顿时烟消云散。
她轻笑一声,偏头对陆承远道:“怎么有人干活的时候没身影,吃饭的时候跑得快啊?”
陆承远但笑不语,眸光却一直落在苏澄跃身上。
她只消略略偏头,便能和他如有实质的目光对上。
苏澄跃像是受惊一般迅速将目光撤回来。
王婆子瞧着苏澄跃“小人得志”的模样,心中很是愤愤。
但她在这陆宅里无从下手,要想改变现状,只能去寻到永安侯夫人这个靠山。
是以这老贼婆只在心里咒骂,脸上还是谄媚笑道:“小姐哪里的话,您和公子身边都有人伺候,我这笨手笨脚的老婆子,凑到您跟前这不是丢人现眼吗?”
她想得是捧着苏澄跃这个粗俗的野丫头,哄得对方心花怒放,将她放回到永安侯府去。
届时王婆子再向侯夫人告上一状,永安侯夫人一向规矩森严,这野丫头又占着她家小姐的名号,定然要听“母亲”的话。
王婆子面上虽低声下气,心里却已经在畅想苏澄跃吃瘪的景象了。
苏澄跃又没有读心术,自然不知道王婆子心下是什么样的想法。
但她又不是傻子,刚刚还在那趾高气扬的人,这会儿忽然低头作小,没猫腻就怪了。
虽说苏澄跃吃软不吃硬,但到底要看是不是诚心的。
有些东西一看就是变质的菜,放到苏澄跃面前她又怎么会吃?
是以听见王婆子这话,她便哼笑了一声。
王婆子见苏澄跃这里似乎走不通,又将注意打到陆承远身上。
她对陆承远赔笑道:“陆公子,奴婢愚钝,开罪了您和小姐,方才也是心急,还望陆公子大人有大量。”
王婆子眼珠子一转悠,又道:“这样的日子,奴婢好歹是永安侯府出来的……”
她这是又想拿永安侯府说事,来抬高自己的身价。
常言道:宰相门前七品官。
永安侯爵乃世袭罔替之爵位,永安侯是开国功勋之后;永安侯夫人为一品上将军之女,身份显赫。
而陆家,如今不过是一枚家族弃子,只是碍于道德礼法约束,永安侯才留着这桩婚约。
她永安侯府出身的正经奴仆,一个冒名顶替的乡野丫头、一个蛮荒之地回来的病秧子,总要看看永安侯府的面子。
王婆子别的不行,自抬身价倒是极其擅长。
只是她面前这二位皆是王都此外之人,从来不是守这里的规矩的人。
苏澄跃嗤笑一声,然而下一秒却听见身后的陆承远道:“既然如此,那便一同回去吧。”
王婆子当即喜上眉梢。
苏澄跃转头看向陆承远,面上带着些许错愕。
她复垂眸,朝陆承远点了点头,不作它语,径直向外走出。
王婆子瞧了眼自己方才因为“满地打滚”脏了的衣裳,面露迟疑之色。
这时的陆承远已然冷下神色。
她讪讪着正欲开口,却又眼珠子咕噜一转,面上的猛然炸开笑来,朝陆承远唯唯诺诺一番,跟上回门的队伍。
苏澄跃先陆承远一步上到马车,正倚靠着窗柩,神色怏怏不快。
陆承远思索片刻,向苏澄跃解释道:“那婆子毕竟是永安侯府陪嫁来的,没道理回门不带她一起回去。”
苏澄跃撑着脑袋,偏头盯着陆承远。
谁也没错,都是有正经的理由。
但她却不高兴了。
不是想不通这些道理;也不是耍小孩子脾气。
只是这时候苏澄跃忽然意识到,自己和这位陆公子终究是两路人。
他是吏部侍郎之子,即便一身沉疴难入官场,依旧要顾及世家体面。
而自己江湖儿女,一向独来独往惯了,来这里只是想痛快玩一遭。
这是她的初衷,理所应当的事情。
可当苏澄跃在这时候猛然意识到,却生出几分不悦来。
她想:大概是失了大半内力的缘故。
这东西也是苏澄跃安身立命的要物,她从来没有这样耗费过,故而对自己的心绪造成了影响也情有可原。
也有可能是……陆承远确实很好。他待自己周到有礼,苏澄跃长这么大野惯了,还是头一遭遇到这样体贴又……亲密的人。
然而陆承远当真是如他所说这般想的吗?恐怕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实际上是存了怎样恶劣的心思。
不过此时此刻,他只是面带歉意望着苏澄跃,缓声道:“娘子抱歉,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