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张若棠领着孙嬷嬷候在前厅,一炷香后,来了个婢女请她进去。
一路穿过两架屏风和一道珠帘,张若棠在装饰清贵的室内见到了一个年近五十的妇人。
已是五月,她怀里扔抱着个精致的手炉,头上梳着寻常发髻,发间仅插着支价值连城的翠绿玉簪,面容略苍白了些,五官却生得雍容大气,不难看出年轻时必定容貌过人。
她正歪在软塌上神色恹恹地瞧着挂在窗外树枝间的一个金丝雀笼,里边一只毛色鲜艳的小鸟叽叽喳喳叫得好不欢快。
张若棠行至她面前屈膝行礼“谢氏女见过夫人!”
长公主闻言转眸朝她看来,原本极淡的面容在听到她的称呼后略缓和了几分:“既已知晓了我的身份,又为何称作夫人?”
年轻时自请下嫁,二十余年来一直久居章府不肯归京,在长公主的心里,章夫人的身份自来重逾长公主……
她掩了眼底的思绪,规规矩矩回道:“这里不是京都,您又一直久居章府,当唤一声夫人才是!”
长公主脸上看不出喜怒,抚着寝衣上栩栩如生的昙花接着道:“为何绣的是昙花,你就不怕我降罪于你?”
张若棠闻言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温软的笑来:“昙花乃月下美人,纯洁美好,瞬间永恒,此花极好,夫人为何会降罪于我?”
长公主听罢这才抬眸认真地打量了她一眼:“倒是个聪慧的”
说完又将目光移向窗外。
瞬间永恒……说的便是她与章琛吧……
她不喊起,张若棠就一直保持屈膝的动作不变,直到她淡声吩咐:“赐座”
一旁的孙嬷嬷才小心翼翼地上前扶她坐下来。
“这两套寝衣不论是用料还是绣艺我都十分喜欢,不知谢姑娘想要什么赏赐?”
长公主声色极淡,眼中隐有疲色。
张若棠起身回道:“听闻章府内有棵百年蓝樱长势极好,如今正值花期,请夫人应允这段时日我能常来观赏作画!”
似没想到她提的竟是赏花这样简单的要求,又想着应是看过后要做成秀样,略一思忖就同意了。
到了第二日,张若棠领着紫鹃如约前来。
在门口出示了玉牌,很快就跟着个嬷嬷去了章府后院。
蓝樱正值花期,枝叶茂盛的花树上,一簇簇蓝色的花儿开得正热闹。
张若棠站在花团锦簇的树枝下,示意紫鹃将笔墨纸张放到一旁的凉亭里,看了片刻才提步过去坐下画了起来。
阳光明媚,微风习习。
亭子里的少女穿着身齐腰短褙配浅黄素净长裙,手执画笔,不时抬眸看一眼不远处的蓝楹树,落笔的姿态随意又认真。
长公主从二楼的窗子看出去,正好能将作画的少女收入眼底。
看着虽有些娇气,没想到却是个极沉得住气的,一坐便是一下午,除去清风佛在枝叶间的沙沙声,她安静得仿佛融入了这方天地。
不像二房的那两个侄女,每次来都吵得她头疼,后来发现她不喜,每每又装作安静乖巧的样子,不过一个时辰就按捺不住地匆匆离去。
她早已习惯了孤寂,如今忽然有了个能静下心来的人陪着,倒也觉得不错,不知不觉便瞌眼睡了过去。
待醒来时,凉亭里早已没有了张若棠的身影。
有婢女端了药碗和一碟子甜丝丝的蜜饯进来禀道:“这是谢姑娘给奴婢的,说药苦,让夫人吃点甜的!”
一连三日,张若棠都在同一个时辰前来,画满两个时辰便又起身离去,每次走前,都会到长公主房外告别,然后再留下一碟蜜饯。
待到第五日她在房外告别时,长公主身边的婢女元春将她迎了进去。
长公主歪在引枕上看她,苍白的脸上露出笑意。
“听元春说,明日起你便不来画花了?”
张若棠坐在床前的小杌子上朝她颔首,声音温软娇俏:“花样也画得差不多了,明日起我便不再来唠叨夫人了!”
长公主瞧着眼前乖巧的小姑娘莫名就有几分不舍,瞧了她好一会才开口:“我想抄一卷经文,奈何缠绵病榻始终无法动笔,不知谢姑娘可愿代劳?”
张若棠压下心底的欣喜,开开心心应了下来。
回落衣坊的途中,在弧形桥上遇见了正在桥上作画的梁生。
张若棠因方才的事心情正好,不由停下脚步偏头看了一眼。
就见画纸上落霞满天,溪水潺潺,作画男子正提笔思量,眉眼间的三分温润在夕阳的映照下越发温柔,五官虽毫不相似,神态却与陆砚白有两分相像……
她忍不住弯腰拿起一旁的笔在画面上随意添了几笔,一道夕阳便出现在了水天相接的地方,一半浮于天际,一半掩在水中……
梁生看得两眼放光,不由颔首道了声“好”
待抬首看清来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