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解
“阿娘……阿娘……宫寺好冷……”
拔箭过后,宋城陷入昏迷,烧得迷迷瞪瞪,嘴里时不时还冒着几句胡话,唯有这两句朝锦歌听得精确。
疾痛惨怛,未尝不呼父母也。
素日看着“刀剑不入”的毒舌之人,也会在创巨痛深时寻求母亲的庇护……
朝锦歌得耳畔回响起宋城所言,他没有母族、没有靠山,十几载只能在宫寺苟且偷生、被人欺凌。如今宋城出了宫寺、进了三清观,竟也会被有心之人追杀至如此地步。
那刻她正在气头上,没注意到宋城言辞恳切。原来他当时所说,句句属实。
“水……水……”
宋城身子虚弱,连睁开眼睛这样的小事都成了花费气力的大事。
朝锦歌见宋城醒了过来,急忙把手边的药舀起喂给了他。
一股子苦味。宋城蹙着眉头,忍着没吐出来,没想着尝味直接生咽了下去。朝锦歌观望宋城的状态有些许好转,连着盛了好几口汤药递到宋城嘴边。
“喝不下了……”
宋城刚想要摆手拒绝,手臂传来阵痛,一袭冷汗也爬上宋城的额头。宋城行动受限,只得低着头瞟了瞟自己伤势如何。
“我记得我是右臂中箭,怎的整个身子都缠上了绷带?”
宋城的衣襟敞着,连脖颈都被绷带缠的乱七八扭。
“我第一次帮着别人绑扎伤口,没有经验。再说你的脖子也是被我佩剑所伤,伤口渗了血,自然是要上药、处理好的。”
朝锦歌面露窘色。宋城真是没良心,朝锦歌光是帮他擦拭伤口救费了好些功夫。早知道她干脆不管宋城死活,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这药,你喝还是不喝?!”
朝锦歌端起不再滚热的药碗,言语里已有愠色。
“我喝,我喝。”
宋城现下就是个伤残之人,哪有资格挑剔。朝锦歌不计前嫌愿意帮扶他一把,实属不易。
宋城咂巴着嘴,这苦口良药终于见了底。
这药剂里掺了安神之物,没过多久,宋城又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朝锦歌深深叹了口气,她真是拿宋城没办法。原先想要开口问的千言万语,都在宋城平稳的呼吸中戛然而止。
罢了罢了,谁让他现在摇身一变、成了朝锦歌的救命恩人呢。日后找他算账也不迟。
朝锦歌熄了烛火,退了营帐。
“师父、师兄。他喝了药已经睡下了。”仔细想想朝锦歌好像从未叫过宋城师兄。她简单交代完宋城的情况,又望见三清挂着脸,猜想自己免不了一顿责罚。朝锦歌只能站在一旁、等候发落。
“宋城的身份,你都知道了?”
“徒儿侥幸,猜到一二。”
“既然知道他不比旁人,为何还要以身试险?今日他只是伤到手臂、若是他失了性命,你该如何?你父亲又该如何?那时你岂不是陷朝家于不义的罪魁祸首?”
三清连发数问,怼得朝锦歌哑口无言。
“锦歌有时我行我素、做事容易得罪人。可我不是不明事理,师父和父亲明知宋城不是等闲之辈,而在三清山摆宴拜师之时,只有我一人蒙在鼓里!”
朝锦歌倔强认死理,她是人不是物件,不愿任人摆布。何况还是她的至亲之人。
“师父和朝伯父有自己的苦衷,师妹愤懑有因,师兄我何尝不是受骗之人?”
莫殇出来打了圆场,师父连他都瞒着,他也是稀里糊涂就有了个师弟。
“宋城如今受了伤,还被人追杀,再送他回三清观是不可能了。”
三清打量着,不知宋城的去处。
“要不把把师弟送回莫府?莫府有暗卫守着,师弟的安全也有保障。”
“刺杀他的不是普通杀手,那可是他人豢养的死士,定不会善罢甘休。朝都,不是他的安身之地。”
若是把宋城留在朝都养伤,定会搅得朝都天翻地覆、不得安生。
“师弟有伤在身,总不能跟着我们一路颠簸、到那蛮荒之地吧?”
莫殇听出了三清话外之音。
“再说这军营里都是粗糙大汉,只能护着师弟生命安全,但这休养伤口可真没人照顾。”
莫殇看着整装待发的莫家军,陷入沉思。
“我来照顾!”
朝锦歌双眼放光,愿意揽下这个活儿。
“南下征战刀剑无眼,师妹还是……”
“锦歌习武已有十余年,现在师承三清,若是上了战场,不会比师兄差上多少!”
朝锦歌立下豪言,信心满满。
“你这拜师才过多久!还师承三清,简直胡闹!”
三清一记弹脑瓜,拍得朝锦歌呲牙咧嘴。
不过今夜朝锦歌持枪一挑数人、不落下风,这本事是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