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风铎敲丧干戈起8
后虽未穿华服,然体态端正,仍旧得体,她道:“本宫要见陛下。”
李代淄也是老太监了,伴君如伴虎,这人心里想什么,有几次猜不出来,他显然知道皇后此番是想做什么,可他不好阻拦。
“奴才给娘娘禀报。”他便进去了。
太极殿内的元玦正扶额批阅奏疏,各地旱灾兆头初显,他每批一篇,便要谴责自己一次。
李代淄跪地:“陛下,皇后娘娘来了。”
元玦:“皇后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李代淄直接挑最明白的说:“陛下,皇后娘娘,是带着凤印来的。”
元玦一怔,抬眼看他,顿了一刻,置下手中奏疏,径直出了殿,便见到等在殿外的王皇后。
这些天他已经很累了,前朝事不断,不曾想后宫也不安宁,白嫔受了惊要保胎,天天传人来说要自己去碧霄宫陪她,他下了朝还要去白嫔那,用了午膳又要去天坛,就连陪温窈都一天隔一天,皇后今日的架势,也不是来为自己分心的。
他觉得皇后定是糊涂了:“皇后,你做什么?”
王皇后十分平静:“陛下,臣妾来请罪。”
他低声:“皇后何罪之有?”
皇后:“扰乱国事,不羁行迹,有损皇家颜面。”
皇帝奋袂转身:“进来好好说!”
王皇后动身,跟着进去了。
太极殿举目金碧辉煌,皇帝身着龙袍,九条龙盘踞在黄袍上,彰显着至高无上的地位,唯有王皇后一袭素衣,与这太极殿,与元玦,似乎并不该同时存在。
蒲秋手中漆盘上的凤印碧丽精致,帝有玉玺,后有封印,这是权力行使的载体,亦是一国之主的象征。
皇帝:“你穿成这样到朕的太极殿来,是做什么啊皇后,你还嫌外面的非议不够多吗?”
王皇后目光低垂,行了跪拜大礼。她并膝而跪,双手交叠于额前,全身投到地上,青丝滑落至身前,遮住了她的整张脸。
“臣妾,才不配位,性行自专,请陛下,废后。”
“皇后莫要胡闹!”
王皇后没有起身。她以如此谦卑的姿势,说出了与那些嫔妃之所念最背道而驰的话。她们朝思暮想想成为皇后,可王皇后却……
“请陛下,废后。”
元玦绝不敢置信,眼前的人还是自己的皇后。
她的沉稳明晓事理,宽厚仁慈,贞良淑婉,体恤下人,自贵妃至贵人,满朝文武,皆是有目共睹。可今日她要自己废了她。
皇帝气的退后几步,尽量还算平静的与皇后交谈:“皇后,你糊涂了,赶快收好你的凤印,回你的未央宫去。”
“陛下,臣妾,”
元玦转身走到她身前想拉她起来,皇后俯身面地,并没有被皇帝拉动。
“唉呀!朕不要你跪朕,起来再说!”
皇后仅仅是直了腰身,却已然是无声的有了斑斑泪痕,她摇头:“臣妾知,自前夜臣妾去天坛将陛下请走,已铸成大错,百卿对臣妾多有不满,陛下都替臣妾挡下了,臣妾感激不尽,有愧于陛下。”
“朕都没有怪你,你又何必责难自己?”
王皇后是明白事理的,朝上的情况,她怎会不知。明枪指的是皇后,其实暗箭都对准的是元玦。是他在公与私之间选择了后者,故而祈雨不成功也全都变成了皇帝的错,人主不行,天主降罪是所应当,这些皆归咎到元玦的头上。
他这皇帝做的,本就令朝臣不满,他安安分分,战战兢兢,也只是差强人意而已,一犯错误,那些文谏立马会如潮水般涨起。
“臣妾对不住陛下,臣妾这么做,是有私心,亦是有怨恨。”
元玦蓦然的看着皇后,听她字字珠玑。
“臣妾明白,这个皇后之位本不该是臣妾的,最有资格坐在陛下身边的,应该是张贵妃。陛下尚为皇子时,处境为难,进退维谷,是张贵妃不顾自己的终身,求与陛下为妾,大家都看得出来,丞相之女自降为妾,不过是为了逃过先帝的猜疑。她若是想做陛下的皇妃,先帝不会恩准,众皇子也定会对陛下有所施压,或许,不会有陛下今日。”
张贵妃嫁给元玦可谓是保了他一命,她如果想做发妻,武显帝不会同意,其余皇子也会百般阻拦,所以她选择让位,用自己的前途,去为元玦赌一个前程。
所有人都一致觉得,元玦能坐上皇位,张贵妃功不可没,故而这皇后之位,是应该给她的。
可在那样的情况下,武显帝又怎会看不穿,他为元玦选的妃,也只不过是个出生不高的王静姝,让元玦上也不能,下也不能。
她这个皇后做的有愧,有愧于皇帝,更有愧于张贵妃。
不过,这两位女子都为元玦做出了莫大的牺牲,才换来他的执政时代。这些年,他对张贵妃只有感激,对王皇后只有敬重。
没有情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