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放
眼见百姓更加群情激愤,怕惊怒陛下,陈大人不得已出声低斥,“陈涛,够了。”
岂料他一张口,当头砸下来的鸡蛋液便顺着脸颊流进了嘴里,陈大人当场愣住。
狼狈的模样显出几分滑稽,百姓忍不住哈哈大笑。
陈大人面色阴沉,直接让陈涛低头凑过来,一个巴掌便直接甩了过去。
陈涛捂着发红的脸,知道父亲因他冲动受到了莫大羞辱,不敢做声,心里也有些后悔,一家子人顿时齐齐如鹌鹑。
这两日,一路都是在荒郊野岭歇息,所以陈家一行也都穿着发臭的衣物,味道越发熏人,衙役也受不了了,遇到个客栈也就停了下来,准备睁一只眼闭只眼。
果然,一到客栈,陈大人就悄悄给了伙计银钱要了浴桶,片刻后,各个身上穿着伙计临时找来的粗布麻裳神清气爽的走了出来。
眼底,还有几分嫌弃,但想想小二说的也对,路途遥远,用钱的时候还多着呢,也不好太张扬,于是,本来准备大手一挥菜色都来一份也变成了寻常的清茶大饼,只多点了个没几两的炒肉,一家人凑在一起挤着吃。
一直盯着他们的衙役这才转开眼,自顾自喝水吃饭,宁萝被忽视的独自站在一旁,看了陈大人那边两眼,那边立即防贼似的把盘子往里推了推,明摆着让她别想。
说是替,又不是亲生的,这样做虽然让人心寒却也不让人意外。
宁萝走到了官差那边,干巴巴的唇一看就缺水过多,声音嘶哑着道:“衙役大哥,我能不能喝碗水?”
那伙衙役停下动作,看了那边吃的狼吞虎咽的一家人,又盯着她,忽而招了招手,小二立即跑着走过来。
“官差大人有什么吩咐?”
那名瘦高衙役指着宁萝,“告诉她,一碗清茶多少钱?”
“小店童叟无欺,一碗上好清茶只受三文。”小二比了个三,在宁萝惨淡目光中嘻嘻笑着,明知故问,“客官要来一碗吗?”
“不必了。”宁萝看着看笑话的陈家人和冷漠的官差以及看笑话的小二,拖着沉重的铁链走到台阶旁边坐着。
正准备拿出刻刀看一看,却不料话本也连带着掉了出来,宁萝早就看过,里面根本没有字,兴致缺缺的准备合上收好,眼角却看见上面突然出现了一排字,异常显眼。
宁萝将会在一日后在流放路上缺水而死。
她不信邪的再次翻了翻这个被铁匠强势送给她做添头的话本,却发现这个话本怎么也只有这一行字。
宁萝心下发沉,因为她发觉如果再这样不吃不喝的走下去,她恐怕真的撑不到一日。
难道这个话本真的有所玄机?或者,具有预言未来的能力。
只是预言的时间有限,她之前才没有看到任何字迹。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不行。宁萝握紧拳头,如果她死了,她娘亲怎么办?她绝对不能死。
宁萝握紧手中的刻刀,眼中忽然迸发出强烈的意志,她要活着,她不仅要活着,还要立起门庭,将她外祖父一门的叶雕之术发扬光大。
正暗自发誓,面前忽然传来一道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极为沉定有力,宁萝抬眼看去,先是看到一双黑色锻靴,一个着官服的男子在树下稳步朝她的方向走来,身后树叶簌簌作响,袍角微微染着一路奔波的尘土,眉目在刺眼光晕中看不清晰,周身气势却让人望而生畏。
他站在台阶之上朝里望去,两人一高一低,宁萝这才看清楚他的长相。
男子剑眉英挺,深邃眸光无比锐利,薄唇抿平,肃冷威严的气势便无端席卷,身材高大修长,宛如无边夜色中的孤鹰,强势而冷傲。
方才一群没骨头似的衙役把放在长凳上屈起的腿连忙放下,方才恶声恶气的面容此刻完全收敛,恭敬的对着那人顿首。
“收拾东西,即可出发。”
那人声音冰寒渗骨,说完,转身就站在门外,自始至终,都没有往里踏入。
宁萝扶着墙站直,乖乖的跟着站在元濯身后一步之遥的位置,跟过来的衙役讶异的看她一眼,连陈家人也都面露惊讶。
宁萝不明所以。
元濯没有理会身后那些人的心里活动,“清点人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