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氏独女
明日就要去受罚三天,瑶洫需把手中事务分配清楚,正和几个主事婆子交代事情,余光瞥见刚进门的那道身影。
白衣袍,黑木盒,真正令她在意的是那张面容。
刘太守遇难那日,小王爷忽然下令,阁内若有潜入者,一律不许阻拦,任其行动。
当夜便是这名女子潜入绿蚁房内,将其打晕,混进前往太守府舞姬群中。
之后小王爷便闹出大阵仗,瑶洫心中早已猜测□□,现在也得到了证实。
女子似感觉到瑶洫的目光,转头看了过来。
肤如凝脂,一双杏眼浩气流淌,配上这身鹤衣广袖,比上次见到时多出了几分清冷仙逸。好似珊瑚珠粒中,误放了颗东海夜明珠般突兀,又突兀得更加夺目。
饶是见过各色美人的瑶洫,也微微失了神。
但毕竟是醉仙阁花魁,瑶洫迅速敛收情绪,挥退几位主事,挂起盈盈笑脸朝她走去。
“姑娘这边请,小王爷已等候多时。”
凌梵儿早前已把醉仙阁布局摸了个清,苏沐耀所在厢房位置她在清楚不过,但此时在别人底盘上也不好擅自乱闯,当即顺着瑶洫的话,抬手行礼,“有劳娘子了。”
醉仙阁内华灯绚丽绡纱幔幔,姑娘们罗裙红飞翠舞,处处无不烂漫,处处无不奢靡。
第一次光明正大进入这种地方,凌梵儿不免有些好奇,神情虽未有惊讶之态,眼睛却忙接不暇,左右溜达。
瑶洫徐步走在侧前方,离凌梵儿半步之远。她本就有七窍玲珑心,余光已将凌梵儿的神色尽收眼底,心里不免鄙夷纵有这般姿色,也不过是个凡尘俗物罢了,王爷嫡仙般人物,怎会看上这等女子。
“上次姑娘来得匆忙,怕未见醉仙阁这热闹之景。”
话中鄙薄与另有所指之意,凌梵儿哪能听不出来。
思及那日阁中管事妈妈准备清点派去太守府的舞姬人数时,有一小厮喘气来报,瑶洫娘子要亲自过来检查姑娘们的西域舞服是否妥帖。犹记当时还暗暗捏了把汗,想来她在那时便认出自己,只是不点破自有她的缘由。
而凌梵儿向来不会遮遮掩掩,虽说为了除妖迫不得已,但所行之事却有不妥。
便在瑶洫收脚转身之际,凌梵儿拱手深鞠一躬:“在此给娘子赔个罪,上次潜入阁中,还打晕了绿蚁姑娘,并冒用她的身份行事,为贵阁增添诸多麻烦,深感抱歉。”
并从袖中掏出两片雕有字样的木块,双手奉上,“这是本门的传信符,为了以表歉意,特此一块馈于贵阁,一块劳娘子转交绿蚁姑娘。若今后有事是小道所能为的,只需将其燃之,便能收到讯息。”
嫩白素指托着木块陈于眼前,两相比较,竟让瑶洫有些错愕地觉得,自己便是那两块乌如黑墨的木块。而面前女子如她双手一般干净玉洁。
瑶洫自问欢场打滚多年,何种人性未曾识得。本看她对浮华之物多有好奇,心中难免不屑。却从未料到她不卑不亢将事挑明,始终坦然自若。
两相比较,瑶洫煞时有些相形见绌的滋味,讪讪道:“姑娘言重了。”也不想再小气推脱,更显束手束脚,便收了木块,“姑娘心意妾定转告绿蚁。楼上便是王爷包阁,妾不便再送,姑娘请。”并对着一处梯口做了个请字。
凌梵儿浅笑颔首示意,径直走上楼。
瑶洫望着她的背影,藏于袖中的手反复磋磨着木块,终了自嘲地笑了声,含着几分落寞摇摇头离开原处。
相对一二层的欢闹,三楼简直是连个鬼影都没见着,敞亮的烛火直挺挺照着雕花格栅上,不容他人窥得屋内半分。只一扇双开楠木菱花门至于中央,根本无需他人指引,也知该往何处。
既是苏沐耀一人在屋里,凌梵儿干脆省了那些繁文琐节,只想速战速决拿回荷包,今夜好赶路回灵隐山。
她便没有扣门,径直推门而入。
瞬时气息得以回流,撞得串串珠帘,叮铃作响。
屋内三面皆开了窗子,苏沐耀此时正支着肘,倚坐在窗子旁躺椅上,饶有兴趣地看向此处。
他一件朱湛艳色宽袍裹身,似不喜佩戴饰物,浓密的墨发向来只用一根发带随意束于脑后,微吊眼儿蕴着桀骜不羁的风流,凌梵儿不得不承认他这副皮相确实无可挑剔。
“本王这皮囊可还看得?”苏沐耀坐起身子,挽起宽袖,提着酒壶往酒杯里倒酒。
凌梵儿从小在仙门正派长大,真难适应他这种肆意之态,别开头道:“王爷这脸面是天爷下了重本所制成,定是好看的。”
苏沐耀听了,脸上笑意更甚:“竟不知小仙姑如此灵牙利齿,骂人还要转着弯来。”说完执起一杯酒,送到凌梵儿的面前。“不过能得小仙姑一句好看,本王被骂脸皮厚,亦是值得。”
凌梵儿见这酒盏已逼至眼前,依苏沐耀如今的性子,若是不喝,怕是会继续纠缠。便伸手接过,没有半分犹豫一口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