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若两世

寒燕城今日天空格外清明，停靠在愧树上的鹊儿像是受不住底下人儿的聒噪，嫌弃地扇了扇翅膀齐齐飞走。

人头济济，拨了一层又一层才见凌梵儿的身影，她挤身到人群最前面，将黄麻纸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除了刘韧贪污赈灾款和猫妖食人，其他都与昨晚发生的事千差万别，如果不是告示上写明了寒燕城太守刘韧几个大字，怕是认为宣告他人之事。

昨夜种种事迹变为姓曹主薄的功劳，在场的陈大将军只字未提，更难寻苏沐耀半点痕迹。离开时无人伤亡的刘府，竟四十八口人无一生还。

凌梵儿不禁打了个冷颤，所有蛛丝马迹浮现脑海，却又似一锅煲澜的粥，粘合一起，分不清，理不明。

凌梵儿眉头折痕再次深陷，她转身挤出人群，浓睫半垂难掩眸中思绪纷扰，与街上欢快熙攘人群接连擦肩而过，拐角小巷陡然窜出一小童，迎面撞向凌梵儿。

“哎呀，痛死我了。”小童跌坐在地，单手揉着尻子。

凌梵儿伸手将他扶起，今日街上孩童比往日多了许多，想来大家已知猫妖被降伏，纷纷让孩子出来玩闹。

“可有伤着？”凌梵儿上下扫去小童衣上的灰尘，细细察看。

“没有。”小童一摇头两揪羊角髻也跟着左右晃动，“只是……我把小王爷的话忘了，这样就没办法去燕王府领银子了。”

“去燕王府领银子？”

“嗯嗯，小王爷今早说了，每日在街上念上一个时辰，便可以去王府领一两银子。”他头上的羊角髻转为前后摇晃，十分卖力地想摇出记性来。

好奇苏沐耀又在整什么幺蛾子，凌梵儿从袖袋掏出一两银子，“你再想想，记起来这一两银子便是你的。”

小童一见有银子，瞪圆了双眼，黝黑的眼珠子转悠了一圈，思忖片刻，最后垂拉眼帘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着这失望的小脑袋，凌梵儿还是将银子放到他手上，粉嘟嘟的小脸有些错愕。她微微一笑，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这张小脸。

正当要离去时，小童对着她身后直挥手，“二妞，二妞......”

凌梵儿回头，一眼见着黛瓦白墙前一个着粉色袄裙的小团子，大摇大摆走过来，整一副小大人的摸样。

“臭狗蛋，我娘说了，来年就要上学堂了，以后不许再叫我的小名拉。徐先生帮我起了个名字，叫陈乜乜。”

燕州这边无论男女，无论贫富到了五岁之龄皆可上乡学学习，而其中一半资助便是燕王府所出，还是苏沐耀赌博赢得的头彩，只因他觉得做一定的善事能保佑他长胜年年。

连这唯一的好事也挂着不正经的罩子，还真是苏沐耀的风格。

“呀，呀，疼...”小童被小团子提溜着耳朵，脖子都快歪折了，“我以后不叫了，快帮我个忙。二妞..不对，陈乜乜，今早小王爷说的那话是什么呢？我给忘了。”

“你这记性，还想考状元娶我。哼....”小团子瞥了他一眼，奶凶奶凶的，但也没多为难他，“香雪下，赠和田，佳人花灯聚，快乐醉神仙。记住了，你领到钱要给我买糖葫芦的。”

“嗯嗯。你看，这是这位大姐姐给我的，我等等就给你买。”小童两揪羊角辫又开始摇晃，伸出手给小团子看。

“这么多呀！”小团子眨巴眨巴眼睛，转头对着凌梵儿说：“谢谢大姐姐。”蹦跶着接着拉上小童跑开了，未去注意身后的不对劲。

难得的好天气，太阳放肆般尽情照耀，五兽飞檐拉出长长的影子，将凌梵儿完全笼住。

她绷紧后背，心中的怒气如同喧嚣的猛兽，猛地串上喉头，对天怒吼道：“苏沐耀，你个混蛋。”

徐徐清风撩起话音，悠悠吹进燕王府湖心中央的红漆亭，扰动得珠帘子玲玲作响。

亭中男子乌发肆意披背，手中素雅的杏花荷包染着几点暗红，散散点点蔓延到束着和田玉的络子上。

身后老翁进到亭中弓腰行礼，“王爷，曹主薄已将刘彻所有赃款及账本提交给余公公了。”。

“嗯。”

老翁随即汇报起另一件事，“门房说今早已有二十名孩童领了银子，不出半日消息定能散布寒燕城各处。”

“好，继续。”

“是。”老翁得了吩咐，默然退下。

丝线精密缝制出的杏花似因指尖摩挲而散发出那股独特的檀杏香，悠悠散入鼻腔，勾起苏沐耀某处回忆，狭长丹凤眼微微上挑，眼尾那抹嫣红竟比湖岸上的春色更加昳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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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晖未落，街上便早早挂起各式花灯承继了白昼的热闹。

寒燕城一年到头多为苦寒，继而仲春时分的花灯节便取代了早春的元宵，成为寒燕最热闹的节日。

男女相约而至，举家相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