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
地道比想象中的还要幽长,但仅有一条通路,两侧的石壁上挂着一盏盏小油灯,勉强能够探清前路。
白听容夹在两人之间走着,时不时盯着赵修礼背后看。
三年前大昭国睿帝崩殂,享年五十有八,除去因病逝世的太子,他膝下共有五子,一位太子所出的太孙。众人都以为睿帝会在剩下的皇子中挑一人继位,谁承想他将五位皇子尽数外封为王,让还未至弱冠的太孙继了位,称崇帝。
朝中人心各异,少不了闻风四顾之人。
登基大典后的第二日,便有臣子亲眷携礼拜谒外封亲王,说白了,用亲眷的名头不过是稍作掩饰,实则是为自己将来的官途打点。这时,并没有多少人相信崇帝能坐稳帝位。
朝局如春日晴雨,变幻莫测。
偏偏是众人都不看好的小皇帝,将其中三位皇叔流放的流放,削籍的削籍,就剩下两位封地远在边疆的还没动,可谓是霹雳手段,惊得风言风语霎时销声匿迹。
崇帝此番,想必是对这位小宁国公的立场起了疑心,才动了让她监视的念头。
传言小宁国公贪财好色,四处留情,却有“三不沾”。
一不沾人妇,二不沾人命,三不沾真心,说到底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浪荡子。
念及此处,白听容下意识摸了摸高高盘起的妇人发髻,虽然这桩婚事是个幌子,但她现在也算是人妇吧……估计出不了什么岔子。
不过,赵修礼点破她小生知意的身份,确实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每回白听容对外提交书稿,都是放在固定的地点,且有专人去拿,而她从不露面,旁人连她是老是少,是男是女都不知,而赵修礼是如何知晓她便是小生知意的?
“到了。”
赵修礼突然停下,白听容想事想得出神,竟一头撞了上去,成亲所用的朱钗首饰本就繁重,这么一下差点儿把她的脖子晃折了。
一只宽阔的大手稳稳地托住了她的后颈,卸去了了不少力。
脆弱处温热的触感,激得白听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还好灯火昏暗让旁人看不清她此时慌乱的神色。
赵修礼关心道:“没事吧?”
白听容没作声,默默支棱着脖子往前挪了些。
她向来厌恶其他人的触碰,可面前这人却令她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好似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论有多近,都不会令人反感。
赵修礼见人不回答,小心地撤开了相护的手,口头没个正形:“让我猜猜,白姑娘方才不会是在想‘勋贵侯爵威逼状元新妇’这一类的话本子吧?”
虽然她没真这样想,但总觉得他猜得好像也没错。
白听容好似被人读懂了心声,她摸了摸耳垂缓解紧张,顾左右而言他道:“真能编,我看你才该去写话本子。”
赵修礼看见她的小动作,不怒反笑。
前世他与白听容夫妻数载,自是把对方的习惯脾性摸得一清二楚,这种下意识的举动当然也不例外。
眼前人,即是故人。
白听容觉得这男人煞是奇怪,被人讽刺竟还能笑得出来,转而问道:“前头什么都没有,到哪儿了?”
赵修礼在看似无路的壁上敲了三下,一道暗门缓缓打开。
“请吧,白姑娘。”赵修礼邀她先入,颇具君子之风。
白听容狐疑地瞧了他一眼,提着裙摆迈了进去。
粗粗一览,此处似乎是一处书房,比地道里亮堂了许多,木架上摆满了整齐的书册,鼻尖隐有墨香萦绕。但与传言不符的是,此处看起来极为简约,根本不像是贪官污吏的居所。
雾行将白听容引到了客座之上,立刻道:“属下去为二位沏壶茶来。”随后便转身离开了书房。
两人谁都没有先开口,最后还是赵修礼打破了沉默,问道:“头不重?”
白听容倔强道:“不重!”
“可我看着难受,”赵修礼指了指她头上的凤冠钗环,“卸了吧,好谈事儿。”
白听容确实不舒服,索性顺着他的台阶下,双手捧着凤冠脱下,将其放到了身侧的台面上,把挂坠着的步摇也都拔了下来。
终于轻松了。
她不由得长舒一口气。
赵修礼抿着嘴,笑意深入眼底,他知道白听容向来吃软不吃硬,需得好言相劝才是。
随后他走到其中一面书架前,指着中间一行道:“来看看。”
白听容卸了负担,连走路都轻快了起来,三两步就凑了过去——书架上满满一排都是她写的话本子,从最初的《侯门阔少泪洒青楼》,再到最近一本《盐商首富一妾破家》,无一遗漏,各种版本应有尽有,连她自己收得都没有这么全。
她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反问道:“想用这些来威胁我?”
阴暗的事物接触得多了,人也难免会受到影响,遇事她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