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

待诸人筋疲力尽，心神俱疲的将平宁乐哄安睡，常太医终于拎着医箱跑来了。

长公主有点不耐，但害怕把女儿吵醒，只好压低声音责问道：“怎么来得这么慢？”

常太医抬起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颤颤巍巍地讲：“回殿下，五皇子今夕从军营回来，不知为何，也突然发起热来，病情凶猛，皇后很是着急。宁管家来时，下官正给五皇子开方子呢，望殿下见谅。”

“行了，还不快来给乐安郡主看看。”长公主躬身站起，轻轻牵出平宁乐的手腕，让常太医进行诊察。

“嗯......” 看着周边三人仿佛要把他吃了的眼神，常太医犹豫一瞬，迟疑回复，“殿下，将军，世子，小姐应该就是梦魇导致的失魂惊魄，您们若是不放心，可以请个道士来看看......”

长公主胸前吊了近半个时辰的气终于彻底松了下来，她对着熟睡的平宁乐露出今日最真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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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折腾后，外面已经月上柳梢头，蝉鸣渐起。

平宁绥拿起火折子将屋内烛火全部点燃，又换了盘茉莉香，蹑手蹑脚的出门。他特意去院子西南方向的小厨房，交代厨娘熬上一碗米粥，待屋内有需要的时候端进去。

随后同父亲一起去了书房。母亲说，儿大避母女大避父，月靖已到金钗之年，今晚由她陪着就可以了，撵他们父子俩去书房商讨今个白天的事情。

寅时三刻，平宁乐在饥饿中醒来。昨个只吃了晌午饭，之后又是发热又是哭泣发疯，忘了饥饱，可此时，夜深人静之时，饥饿如附骨之疽，将她紧紧缠绕。

经过几个时辰的缓和，她此时已经能够完全冷静下来。屋内暖黄色的烛火摇曳着，看起来平静、宁和。平宁乐看着身旁睡着了还在皱眉的母亲，轻轻将她眉头抚平，随后穿上重头履，将屋内灯全部吹灭，悄悄走出屋。

“吱呀——”门慢慢打开，银色月光倾泻进来。院子寂静无声，角落的小厨房却还亮有烛光。平宁乐长呼一口气，抬步走去。

小厨房的炉子上咕噜咕噜熬着一锅白粥，一个绿衣侍女坐在旁边看守着，她闭着眼睛，困得头一摇一摇的。平宁乐原不想打扰到她，谁知不小心踩到了地上凌乱放着的柴火，“咔吱”一声，惊的侍女瞬间蹦起来。

侍女揉了揉眼睛，看清眼前来人，连忙站起，福身行礼，“小姐，您醒啦！”

“嘘。”平宁乐将食指放到嘴边，“梨花姐姐，小点声，别把其余人吵醒。你也快回偏房睡吧，我自己喝完粥就回去了。”

梨花踌躇着不愿意，平宁乐佯装生气凶道：“怎么，我说话不管用了？要这样，明天就让哥哥把你调离小厨房。”

看着侍女一步三回头，她笑着摆了摆手。之后自己拿起勺子盛了一碗白粥，边吹边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

粥熬了许久，入口软糯香甜，平宁乐喝着喝着，眼泪突然就流了下来，流进碗里，再喝到嘴里，咸咸的。这一碗白粥，再次喝到，恍若隔年。

记忆中最清晰的一碗饭，是刚被关进天牢的第一顿饭。那碗饭，闻着一股馊味，掺杂着烂菜叶子和死老鼠一样的烂肉，牢役打开牢门，粗暴地扔到她和母亲面前，母亲不堪这份侮辱，宁死不吃，哪怕后来牢役不知听了谁的命令，前来换成了正常的米饭，母亲也是一口不吃，除非她跪着苦苦哀求，母亲才象征性的吃上一两口。因为此，母亲的身体也越来越虚弱，不足两天，就倒在牢房坐也坐不起来。

想她那身为镇国公的父亲，长公主的母亲，英俊潇洒前途无量的少将军哥哥，还有她堂堂乐安郡主，未来的三皇子妃，最后却沦得如此下场，真是可笑至极。

脑海中胡乱想着，待填饱肚子，平宁乐吹灭惜月阁亮着的最后一盏灯，踱步走到站到院子中央，仰头朝天望去。月亮如玉轮冰盘，圆圆的挂在天上，完整无暇。如水月光洒在身上，洒在院子里，除了风吹着叶子簌簌作响，世间万物仿佛静止了一般。

平宁乐缓缓走向院子北侧的秋千，慢慢坐了上去。她双手拉紧秋千绳，脚往地下狠狠一用力，秋千就荡了起来。她头斜靠着秋千绳，月白色丝缎亵衣随着晃荡的秋千，上下飘动着。

她眼尾泛红，眼角始终挂着一滴泪，如玉的容颜在这静谧的夜里，显得哀伤忧愁。

梦中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实，真实的仿佛就是她亲身经历了一样。

平宁乐信鬼信神，可若是说人死能复生，她还是觉得这是无稽之谈，更何况她这不止是复生，还有时间回溯。

算了，平宁乐叹了口气，不论是真是假，就当是上天给她的告示，她不能再向曾经一样，每天无忧无虑，头脑简单只知玩乐。

父亲的悲叹，母亲的不甘，桃枝的惨烈，还有她“死”前的怨恨，太真实了，太真实了，她现在回想起来还觉得浑身发抖。平宁乐眼神凛然，她不能让这些再变成现实！

月亮如此圆润，今日应是十五日